把保温桶搁在写字台上时,尤可意看见了玻璃板下面压着的那些泛黄的照片。都是些婴儿的照片,旁边的小字写着多少年多少月,孩子几个月大。
最小的一张是二十天,最大的一张是三个月。
年幼的严倾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笑容可掬地望着镜头,望着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他哪里知道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尤可意沿着玻璃轻轻抚过那些照片,心下一片潮湿。一想到他从记事起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她就觉得很难过。
直到严倾推门而入,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
他走到她身旁,从她手里拿过保温桶,然后问她:“你吃过了吗?”
“吃——”她下意识地想回答他已经吃过了,结果只说出一个字,就陡然意识到什么,尴尬地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呃,忘了吃。”
她看上去有点窘迫,双颊微红,像是早春枝头不太艳丽的杏花。双眸水亮亮的,似乎随时随地就会被风吹出层层涟漪。
严倾有那么片刻的怔忡,但很快挪开了视线,拧开保温桶的盖子,将粥倒了一半在盖子里。他转身去厨房拿了两把勺子来,然后把桶里剩下的那一半粥递给尤可意,自己端起盖子里的那一半。
“一起吃吧。”
他也没有客气,不会扭扭捏捏地说什么“大清早的给我熬粥你辛苦了”,只是安静地坐在木床上,埋头不太斯文地喝粥。
从尤可意的角度就只看得见他乌黑柔软的发顶,那些短而黑的头发像是墨迹一般蔓延开来,柔软又温和。
她靠在写字台边,慢慢地喝了一口自己熬的粥……味道还真不算好。皮蛋碎成了一小团一小团的,瘦肉颗粒太大,一点也不细滑,盐似乎也放多了点,咸咸的。
可是她看见严倾喝得很认真,天气那么冷,他就穿着件薄薄的T恤,胸前因为刚才洗漱的缘故还沾染了些水渍,变得透明而贴身。
尤可意问他:“是不是……很难喝?”
严倾三下五除二搞定了那点粥,抬头再看她的时候,摇了摇头,“很好。”
她一下子有些说不上话来,好喝不好喝,她自己还不知道吗?可他言简意赅地回答说好喝,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他尝到了她的心意,也领了她的好意。
尤可意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次品咸蛋瘦肉粥,顺着嗓子流入心底的还有一些暖暖的情绪。
直到严倾把盖子放在写字台上,在她旁边低声说了句:“一会儿我把保温桶洗了,你拿回去,明天不用再来了。”
最后那一句直接让她停下了喝粥的动作,喉咙一堵。
抬头再看他时,严倾正目不转睛地低下头来与她对视。
“尤可意,昨天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我希望你不只是把它们当成一个故事,听完就完,而是认认真真思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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