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周，许城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苏百晓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甚至开始怀疑：“我们的调查方向会不会错了？作案者会不会另有其人？”

　　厉决森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转椅的把手，陷入了陈思中。

　　半晌后，他手指的敲击声戛然而止，说道：“耐心点，不要急着质疑，现在对我们来说，不管是有用的没用的线索，都好过没有任何线索。”

　　现在谁先耐不住寂寞，谁就输了。她很明白这个道理。

　　可如今这种状况，真的令她感到心急和惶恐。

　　就好像身边蛰伏着某只危险的怪物，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将她吞没，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心好累，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倚靠在沙发背上。

　　厉决森伸手将她的头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提议道：“周末我们要不要去玩？”

　　“去哪儿？”苏百晓把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淡淡地问。

　　厉决森不答反问：“你想去哪儿？”

　　“巴黎。”苏百晓直起身子，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可以吗？”

　　厉决森愣怔了好一会儿，眼中的情绪异常复杂。

　　她撇撇嘴：“我开玩笑的。”

　　厉决森用同样认真的语气问：“为什么想去巴黎？”

　　他明明知道原因，可还是问了出来，其实连他都不知道他希望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苏百晓重新懒懒地靠在他的肩上：“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想到彦南正在巴黎，就觉得去耍耍也挺好。”

　　顿了顿，她有些羡慕地说：“彦南现在应该玩得很开心吧？”

　　厉决森没有说话。

　　她继续自言自语：“上次猪头跟我说，如果那些人一直不肯放过我，就建议我去国外躲一阵子呢。”

　　他终于肯开金口：“你怎么想？”

　　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如果能够尽快破案是最好，如果他们一直和我们打游击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想想都觉得好累。”

　　厉决森心疼地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宽慰道：“放心吧，事情一定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的。”

　　他低头看她，再次用认真的口吻说：“如果你真的想去巴黎，就去吧。”

　　“真的吗？”苏百晓惊讶地问。

　　他点点头：“我这就让印姐准备一下。”

　　苏百晓痴痴地笑道：“别别，我真的是开玩笑的。周末就两天时间，如果去巴黎一个来回，肯定累得够呛。”

　　“那我们多玩两天再回来。”厉决森理所当然地说。

　　苏百晓用粉拳捶了他一下：“别任性了。现在公司里那么多事，你总是旷工的话，公司会乱套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懂不懂？”

　　她叹了叹气，十分内疚地说道：“为了我的事，很多事情已经被一搁再搁，长此以往，公司里肯定会有很多闲言碎语，影响不好。”

　　“傻瓜，再重要的事，也没有你的事重要。”厉决森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苏百晓的内心瞬间被幸福填满，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将他抱得更紧了。

　　“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修得你如此待我？”苏百晓鼻子一酸，双眸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哽咽道，“你上辈子又是造了什么孽，才要和我一起受这么多苦与折磨？”

　　“不管是什么，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厉决森深情款款地说道。

　　……

　　周六一大早，他们早早地起床。出门时，天刚蒙蒙亮。

　　苏百晓呵欠连连地靠在椅背上，睡眼惺忪地说：“好想回去睡觉……”

　　厉决森无奈地摇头：“昨晚是谁叫嚷着早起的？谁兴奋地谁要去哪哪吃某某的？现在却想打退堂鼓吗？”

　　她想要瞪他一眼，眼皮却重得差点抬不起来，气鼓鼓地说：“昨晚谁说早睡，又闹到后半夜才睡的？！”

　　厉决森哈哈干笑两声，自知理亏，立马转移话题：“日出了。”

　　一听到这话，苏百晓吃力地翻转身子看向窗外，忽地睁大了眼睛，又兴奋又疑惑地说：“怎么就出来了呢？早知道现在日出时间这么早，我们就起早点了。没能看到海上日出，真是遗憾。”

　　厉决森安慰道：“到了那边，明早起得早点就能看到了。”

　　她惋惜地叹了叹气，淡淡地说：“不过还是很美。”

　　说罢，她突然打开了天窗，然后站到椅子上，站直了身子，并从天窗内把半截身子探了出去，展开双手，仰着脑袋，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

　　闻着早晨草木的清新气息，她很快就神清气爽，精气神都复原了。

　　厉决森把车速减慢了些，提醒道：“你当心看着前面啊，千万别被东西给打到了。”

　　“放心吧，这路上那么空旷，能有什么东西打到我？”

　　正说着，她忽然感觉到眼皮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了，重重地压下来。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擦，没想到竟然是……

　　“这是什么鬼东西？”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蹲下来，坐回椅子上。

　　惊惶不安地抽出一张纸巾，把手上那坨还带着温度的东西擦掉。

　　厉决森瞥她一眼，疑惑地问：“你眼皮上沾了什么东西？”

　　“还有吗？”她强忍着恶心感，拿出化妆镜，用一张新纸巾开始仔细地擦。

　　“这该不会是……”

　　他还没说完，苏百晓就急促地说：“靠边停车。”

　　厉决森只好靠边把车子缓缓停下来。

　　车子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冲下车，然后才后备箱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她的洗面奶，一边清洗着眼皮，一边念念有词：“连鸟也欺负我，真是可恶！”

　　厉决森忍着没笑出来，安慰道：“你也别埋怨小鸟了，小鸟只是在警告你，以后不要胡乱做太危险的事情。”

　　“胡说！哪里危险了？”苏百晓义正言辞地辩驳道，“开天窗不就是为了让人更好地观景吗？”

　　厉决森竟无言以对。

　　想了想，他还是坚持说道：“反正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要是砸你的不是鸟屎，而是树枝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你的脑袋还能要吗？”

　　“知道啦。”

　　回到车上，等她补好妆后，才重新上路。

　　厉决森刚启动引擎，苏百晓就紧张地叮嘱道：“开慢点，专心点。”

　　他对她忽然之间的紧张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事儿。”苏百晓摇头道，“你开慢点就是了。”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减慢了车速。

　　“以这个车速，估计我们得到下午才能去到Y市。”厉决森叹气道。

　　“没事儿，欣赏沿途风景也是挺好的嘛。”苏百晓嘿嘿一笑。

　　厉决森皱了皱眉头，没再说什么。

　　其实，苏百晓一直对刚才的鸟屎突袭耿耿于怀，别人说，出门被鸟屎砸到的话，运气会比较背，所以她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

　　刚这么一想，车子忽然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苏百晓不悦地蹙眉道：“刚刚不是才让你慢点开吗？怎么开得很猛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厉决森就命令道：“坐好！握着把手。”

　　“你要干嘛？”苏百晓浑身一凛道，“你想干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我们被跟踪了。”厉决森为了禁止她的聒噪不安，语气严肃地答道。

　　“跟，跟踪？”苏百晓一脸慌张地往后看去，看到一辆车确实对他们穷追不舍。

　　她想要把那辆车里开车的人看清楚，却办不到，因为对方带了一个墨镜和一顶帽子，根本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那人是个男人。

　　“我们什么时候被跟踪的？”她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紧紧地握着把手。

　　厉决森专心地飙车，把马力开到了最大，根本分不出精力回答他的问题。

　　好不容易把后面那辆车甩开了一定的距离，那辆车却仍穷追不舍，也提速追上来。

　　厉决森瞅准时机，不停地超车，她一路上都心惊肉跳，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为了不影响他的判断力和掌控力，她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不敢和他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开到了一座小城，他毫不犹豫地开进去，在不同的街道穿来穿去，试图将那辆车甩掉。

　　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们绕得找不着北的时候，终于成功地把那条尾巴给甩掉了。

　　他把车开出小镇，向着目的地又飞速地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发现周围无异状之后，才把车停靠在路边。

　　苏百晓害怕得浑身发抖，嘴唇也在不停地颤抖。

　　“吓死我了。”这么一说，她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出来。

　　厉决森整个人好像还飘在半空中，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故作镇定地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苏百晓惊讶地发现厉决森的心脏也跳得极快，诧异地问：“森，你怕吗？”

　　“怕什么？几个小喽啰。”厉决森不屑地说道。

　　苏百晓将他抱得更紧了，眼泪却流得更凶：“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你……”

　　“乖，别乱想，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的。”厉决森坚定地说，“你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身边的。”

　　苏百晓的心绪因为他说的几句坚定有力的话，而渐渐镇定了下来。

　　她松开他的怀抱，问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鸟屎果然是凶兆！真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没事的，我们已经甩掉他们了。”厉决森担忧地问，“现在好点了吗？”

　　苏百晓点点头：“我没事了。”

　　“那我们继续出发？”

　　她做了几秒钟心里挣扎，还是点头说：“都走到一半路程了，不继续走的话好像有点浪费，走吧。”

　　厉决森冲她温柔地浅笑：“走咯。”

　　说罢，就启动引擎，又在大路上飞速跑起来。

　　接下来的这一段路程，他们还是保持高度警惕，所幸再也没有出现异常状况，让他们大松了一口气。

　　安全到达目的地，直接去了已经预订的海边酒店。

　　一进入房间，她张开双手，仰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由衷地感叹道：“真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感觉连魂儿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她感觉现在脑袋都是晕乎乎的，整个人轻飘飘，刚才下车后她连脚步都觉得飘乎乎的。

　　厉决森也是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再出现什么特别状况。以至于他到现在也觉得路上发生的跟踪事件显得特别不真实。

　　厉决森久久没有说话，她只好侧过头看向他，发现他正怔怔地看着某处出神。

　　“想什么呢？”她问。

　　厉决森蓦地回神，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在思考跟踪我们的是什么人。”

　　苏百晓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开车人的样子：“虽然那个人戴了帽子和墨镜，可从整体轮廓来看，和许城不太像。”

　　厉决森蹙眉道：“我也觉得不像许城。”

　　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他和许城有没有关系？

　　这都是他们急需快点查清楚，可又难以着手的难题。

　　“我刚才特意留意了一下他的车牌号，发现已经被东西遮挡了。”苏百晓说道，“那个人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厉决森赞同地点了下头：“那一带是森林地段，路上没有摄像头，也没人监管，正好方便他们作案。”

　　苏百晓坐起身子，心有余悸地抱着双膝说：“到底有多少人想置我于死地？我怎么数不过来了呢？”

　　她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先是在公寓里装神弄鬼的人，再到把我推下电梯的带鸭舌帽的男人，接着是把我妈妈害死的女人，后来是许城，现在又是别的男人……”

　　她完全不敢想象：“以后还会有多少新人旧人冒出来想把刀刺进我的胸膛？”

　　厉决森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也许他们都是一个假扮的也说不定。”

　　“一个人假扮？”苏百晓忽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只是一个猜测，具体是怎么样，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如果是同一个人，那就好办多了。

　　古人云，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如果是团伙作案，那就麻烦了。

　　不过现在主要线索还没找到，说什么都为之过早，想太多也是徒劳。

　　“别再想了。”厉决森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先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吧。”

　　苏百晓的双腿依旧没有力气，站起来时差点儿瘫倒在地，还好厉决森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然后直接将她大横抱起来，阔步走向浴室。

　　洗完澡后，处于一整天神经高度紧张状态的苏百晓很快入睡了。

　　厉决森走到阳台上抽了一支烟，然后换上一套低调奢华的黑色燕尾服，优雅又绅士。

　　接着从行李箱中拿出悄悄为苏百晓准备的晚礼服，平放在床头沙发上，并附上一张纸条：“我美丽的娘子，穿上这一套金缕玉衣吧。”

　　写完，他都忍不住扑哧一笑，太矫情了，连自己都看不过去。

　　把纸张搓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又重新写：“亲爱的，穿上这件金缕玉衣吧。”

　　还是十分别扭。

　　他仰头冥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好的表达方式，低头看看时间，发现时间已经不多了。

　　于是，在纸上刷刷写上几个字，简直干净利落。

　　“穿上它。”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配上他浑厚潇洒的笔触，莫名有种霸道的感觉。

　　一个小时后，苏百晓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开始喊道：“森。”

　　没有回应。

　　她又喊了一遍，依旧没人回答。

　　她不仅浑身一凛，忽地直起身子，又抬高声音急促地喊：“森，你在吗？”

　　房间里依旧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听得她毛骨悚然。

　　她掀开被子下床，刚走到床头处，就瞥到了那件崭新的晚礼服。

　　她满心疑惑地走过去，拿起衣服上的纸条一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甜蜜地浅笑：“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一套。”

　　甜蜜归甜蜜，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绝对不能原谅！

　　置身偌大的空荡荡的总统套房，她害怕得连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先去洗漱化妆，才穿上那件华丽的晚礼服。

　　在犹豫着现在出门还是继续在屋里等他时，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她吓得猛然转身看向门口，脸上写满了恐慌。

　　一看到是厉决森，她才舒了一口气，眼里噙着泪花，嗔怪道：“你怎么把我一个人留在屋里呢？起来看不到你我魂儿都快吓飞了。”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厉决森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并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轻柔一吻，“准备好了吗？”

　　苏百晓这时才发现他穿了燕尾服，英俊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他们的这一身装扮都是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欧美贵族装束，复古华丽但又不夸张，高贵得如同天边之月，让这一室的金碧辉煌瞬间失去了色彩。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苏百晓好奇地问。

　　厉决森伸出手臂，故作神秘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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