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犹如压着块大石头，一口气堵在喉头，上不来下不去，整个的独在那儿，他想要发狂，想要发疯，想要暴躁，却不得不努力的压制，压制。

　　因为有人，跟他心里一样的痛，一样的苦。

　　她不是别人，就是洪佳琪，他爱的人。

　　洪佳琪！

　　“我饿了，想吃饭。”裴之寒努力的让自己微笑着，“可是我看不见怎么办？”

　　“……”洪佳琪愣了，这不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以为他至少会骂几句，会发泄出来一些的……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微笑着跟她说，他饿了，像是个孩子般。

　　“怎么，不准备照顾我了吗？饭都不给我吃？”

　　“……”洪佳琪哇的一声哭倒在床边。

　　在这个时候，不但她会强颜欢笑，他也学着苦中作乐？

　　这个大傻瓜，大傻瓜。

　　这世上最大的傻瓜。

　　裴之寒听着她的声音痛苦而又凄切，他的眼睛有些发酸发涩，多少年没有哭过的眼，还真是干涩的难受。

　　以后这双眼睛不是用来看东西了，但至少也不能用来哭吧。

　　因为那太没用了。

　　“等你哭够了，我也饿死了。”裴之寒抬起的手，抚摸着洪佳琪的头顶，语气很是有些无奈。

　　洪佳琪连忙抬起头，慌慌忙忙的擦掉自己的眼泪，抽噎着，“我这就去帮你把饭拿进来。”

　　裴之寒没有说话，就听见洪佳琪的脚步声朝外面去了，一步一步，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清晰。

　　看着洪佳琪哭着鼻子从里面出来，等在外面的秦东，将饭菜递了过去，“你们都比我想象的坚强。”

　　洪佳琪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你说得对，之寒是个男人。”

　　“……”秦东看着他转身去了病房，转身准备离开。

　　事情到这一步，是必然的，谁也没有办法逃脱，只是接受事情的方式方法各不相同。

　　“都有些什么菜啊，我闻到香气了。”裴之寒靠着自己的嗅觉，想象着自己熟悉的菜肴，“好像有排骨的味道？”

　　“你是狗鼻子吗？”洪佳琪故意揶揄他，“也太神了，都能闻出来了。”

　　“没办法，眼睛看不见了吗，耳朵和鼻子就得灵活运用。”

　　“之寒……”洪佳琪看着难得笑起来的他，觉得心酸，他不会后半辈子都只能靠嗅觉和听觉了吧？

　　“怎么了？”裴之寒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她说话，关心的问着。

　　洪佳琪擦掉眼泪，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没什么，我扶你坐起来，这样不会呛着。”

　　“好。”

　　洪佳琪动作轻柔的扶着裴之寒做起来，又拿了柔软的枕头放在他后腰垫着，“这样舒服吗？”

　　裴之寒点头。

　　等到他坐好，洪佳琪才拉了椅子在床边坐着，用汤匙咬着排骨汤喂他。

　　而裴之寒就张着嘴巴，因为看不见，他只能等洪佳琪一口一口喂他。

　　洪佳琪看着这样的他，觉得心痛极了，一边喂一边泪流，却努力的不让自己出声。

　　原来像吃饭这样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以后裴之寒都要做不到了？以后一个桌上吃饭，他夹不了他想吃的菜。

　　她真的很难想象那种生活，那种日子。

　　更不知道裴之寒要怎么去适应这样的生活。

　　他现在心里，一定不会像表面这样，看上去好似没什么紧要。

　　他，比她坚忍。

　　所以她不能哭，绝对不能再在他面前哭。

　　她要坚强。

　　“好喝吗？我总觉得医院的大厨手艺不怎么样，下次我亲手给你做。”洪佳琪努力微笑着，却挡不住眼眶的红。

　　裴之寒微笑，“好。”

　　“……”在这个时候，他到底怎么笑出来呢？这个傻瓜。“还想吃点什么吗？”

　　“饱了。”

　　“之寒…”

　　“我现在是病人，胃口不大，所以你不能不能逼一个病人。”

　　“……”他怎么总是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不逼你。你不想吃就算了，我自己吃，反正我也还没吃呢。”

　　裴之寒微笑，“好，你慢慢吃。”

　　他现在就只会这样了吗？什么都说好，什么都好，可他真的好吗？洪佳琪心头一酸，端着汤碗冲出了病房，眼泪唰唰就下来了，一颗一颗大而晶莹，都是酸涩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她明明感觉到得到他心里很痛很痛，可他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了，什么都憋在了心里。

　　回头看着房间里，那样安静的坐在床上的裴之寒，洪佳琪抬手擦干眼泪。

　　过了这一阵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

　　裴之寒跟自己说着，低头看着手里的排骨汤，舀了一口喝进嘴里，“手艺真的好差，根本尝不出味道，为什么还要说好喝呢？”

　　这个傻瓜，估计跟她一样吧，现在吃什么都没味道的。

　　他只是不想她担心。

　　洪佳琪努力的逼退眼里的泪水，强迫自己笑起来，然后去了洗手间把汤倒掉，洗干净碗。

　　再回到房间的时候，洪佳琪发现裴之寒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因为床位的关系，他的眼睛对着的地方正好是窗户。

　　“今天的月亮圆吗？”

　　洪佳琪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很圆。”

　　“好看吗？”

　　洪佳琪回头看着他，“好看。今天是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风大吗？”

　　“大。”

　　“外面都有些什么？我好像听到了树叶的声音。”

　　“风吹着树叶，所以在哗啦啦的在响。”洪佳琪看着床上坐着的裴之寒，想到这些，原本就是他睁开眼睛随便就能看到的，可是现在，他只能听她说了…

　　他再也看不见了。

　　“……”

　　房间里再次宁静。

　　裴之寒唇角的笑容安静美好，“你累吗？”

　　“不累。”洪佳琪走到床边，给他掖好被子，“晚上凉，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下？”

　　“我不累。之寒，你最爱看报纸了，我帮你读报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睡觉了。”

　　“好。”

　　“你要是口渴什么的就告诉我。”

　　“嗯。”

　　“之寒，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知道，我们可以一起分担。”所以他别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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