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死的时候情形太过鲜明了，扑天盖地的都是红色的鲜血，从那以后我看到车就晕，坐在驾驶座上就喘不过气来。”

　　向梓楠抱着他的腰，压低了声音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

　　她坐在车子里，眼睁睁地看着车子翻下山坡，她的脑袋磕在方向盘上，她的骨头折断了，听到鲜血汩汩地从身体里流出来的，她的体温在降低，鼻子里充斥着刺鼻的汽油味，她能感受到汽车燃烧起来的温度，但是她动不了，眼里除了一片赤红什么都看不到。

　　“我还梦见我没有遇见你，我妈也没有跟我爸离婚，她被何思琳逼疯了，被我爸关进了疗养院，哦，尚美在我爸转给我之前，就是一间疗养，我妈最后在那间疗养院里自杀了，割腕自尽的，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那只是梦。”

　　向梓楠撑着眉头吐了一口气：“要真是梦就好了。有时候我醒过来，总觉得那些事历历在目，就好像是上辈子亲身经历过似的，我都有点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了。”

　　庄周梦蝶，究竟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梦见了庄周。

　　她望着程清颐，一脸认真地道：“你知道吗？小颐哥，有时候我真怕，怕我哪天醒过来，发现现在我跟你在一起的这些幸福日子，只是个梦。”

　　而她自己，还在那个泥潭似的家里苦苦挣扎着。

　　程清颐伸出手，掐了她脸颊一下。

　　“好痛，你干嘛？”冷不妨被人袭击，向梓楠痛呼出声，捧着脸颊，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痛？”程清颐居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痛就说明现在是真的。”

　　“我知道是真的啊。”向梓楠气呼呼地道。

　　“那你怕什么？”

　　“我就是怕啊，做梦很可怕啊，做梦梦见你不见了更可怕啊。”

　　“那只是梦啊。”

　　“我知道啊，可是太可怕啊。”

　　程清颐：“……”

　　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程清颐沉默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你需要看心理医生。”

　　向梓楠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眼神好像在说看吧，我就料到了你会有这个反应，所以我才不说的。

　　程清颐额头直跳，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被人气得七窍生烟却找不到人可以发火的滋味。他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地一把推开她，冷漠地道：“我出去抽根烟，你别跟过来。”

　　“你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然后从此不见了吧？”她不放心地问。

　　程清颐被她气得笑了起来：“我家在这儿，我老婆在这儿，公司在这儿，你说我能走到哪儿去？向梓楠，你那颗脑袋里装的不是脑子，是豆腐渣吧！”

　　向梓楠：“……”

　　好吧，只要大老板不生气了，被他骂几句她也不介意，再说，跟大老板一比，她的那点脑容量真的只能称为豆腐渣了。

　　“男人不都喜欢老婆傻傻的，这样才能衬托老公的英明神武，无所不能，满足他的大男人自尊心吗？”

　　程清颐睇了她一眼：“我用得着你来衬托吗？”

　　“那是，我老公本来就英明神武无所不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打住！”程清颐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老调重弹，连词都不换一个，敷衍的意味太浓了。

　　向梓楠瞪着他，真是夸他也不行，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家的老公这么难搞？！

　　程清颐被她气得不行，不肯理她，跑到外面抽烟，一摸口袋，才想起他已经很久不抽了，烟盒和打火机都没有带。

　　他到楼下的烟酒食品店买了包烟，点燃了，抽了两口，觉得没意思，又摁熄了。

　　回到病房，向梓楠已经坐回到病床上，拿着一本书看得摇头晃脑，时不时地捂着嘴“呵呵”笑几声。

　　他瞟了一眼，好像是隔壁的病人没事干的时候拿来消遣的笑话书。

　　向梓楠看到他进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又用那种讨喜的甚至有点讨好他的笑容，对他说：“小颐哥，这个真的好好笑哦，熊猫说它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居然是拍一张彩色照片，哈哈哈哈哈！”

　　程清颐嘴角直抽，他的老婆自从结婚后，那心智似乎就跟着直线下降，现在已经退化到能跟一个五岁孩子媲美的水平了。

　　有时候他都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娶了个老婆回来还是养了个女儿。

　　向梓楠在医院躺了两天，最后实在受不了医院消毒水那个味道，在她的强烈要求再加撒娇哄骗之下，程清颐终于同意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带着她回到了家里。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院，向梓楠闷得整个人都有点痴呆了，好不容易能回家，心情格外雀跃，看什么都顺眼，就连马路上叶子掉光了只剩下几根光秃秃枝丫的老树，都格外亲切。

　　程清颐打开门的时候，屋子里因为几天没有住人，有点闷，向梓楠毫不在意，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口气，一脸陶醉地道：“啊，这才是家的味道。”

　　医院再好，那也是医院，完全没有家的温暖。

　　程清颐转过身，看着她的表情一脸不忍直视。

　　他把行李提进屋，然后把窗子打开给屋子透透气，向梓楠单脚跳进屋，过玄关的时候，因为平衡感不好的缘故，身体歪了一下，撞到墙上的开关，灯熄了。

　　今天天气不好，有点阴，外面北风怒号，灯一关，屋子里的光线就暗了下来。

　　向梓楠仗着是在自己家里，懒得再开灯，接着往前跳。

　　“喵！”地一声惨叫。

　　向梓楠吓了一跳，连忙开了灯。

　　程小颐站在门口，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瞪着她，全身的黄毛像过了电一样，全都竖了起来。

　　向梓楠往下一看，好么，她踩着宝贝猫儿子的尾巴了。

　　“对不起啊，儿子。”她心虚地赶紧跳开，让出儿子的小尾巴。

　　“儿子，以后记得不要挡路啊，挡路要被踩尾巴的。”她弯下腰，安抚似地摸了摸猫儿子的小尾巴，程小颐对她的讨好毫不领情，傲娇地一甩尾巴，昂着下巴，像个模特一样迈着喵星人的台步踱开了。

　　向梓楠：“……”

　　她住院的这几天，程小颐是扔给席小晚养的，今天程清颐接她回家之前，才从御园把程小颐接回来，几天不见，向梓楠怪想这个猫儿子的，把它抱在怀里，好一顿揉搓。

　　“喵——”程小颐被她揉得身上的毛都要掉了，两只爪扒在她手臂上拼命往外划，努力想挣脱被蹂躏的命运。

　　“你干什么？”程清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一把将程小颐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把它放在地上，皱着眉道，“儿子的毛都要被你揉掉了。”

　　“好久不见，我想它了呀。”向梓楠笑眯眯的。

　　程小颐跳下地后，抖了抖身上的毛，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喵娘太可怕了。

　　冰箱的门贴着备忘录，今天轮到她做饭了。

　　看到这个，向梓楠就觉得肚子饿了，中午的时候她只喝了一碗粥，现在早消化掉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小颐哥，晚上我们吃什么？”她问。

　　“随便。”程清颐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道。

　　“随便是什么？有这道菜吗？我不会哎，小颐哥不如你教我吧。”向梓楠抓着他的胳膊，眨巴着大眼睛继续卖萌，作求知欲渴状。

　　程清颐推开她的脸，面无表情地道：“别挡道。”

　　“好嘛。”向梓楠泄气地想。

　　大老板看样子气还是没有消的样子，向梓楠在医院里被大老板好吃好喝地照顾了几天，今天打算尽尽妻子的义务，做一顿好吃的犒牢一下大老板。

　　“小颐哥，你去忙吧，今天的晚饭就交给我了。”

　　程清颐一脸怀疑地看着她，表情像是在问她“你行吗”的意思，气得向梓楠立刻捋起袖子，发誓要做一顿满汉全席出来震慑他不可。

　　她的舅舅和妈妈都有一手好厨艺，她的基因这么好，就不信会拿一顿晚饭没办法。

　　“你去忙你的吧，这几天你一直陪着我，不知道积了多少公事了。”

　　程清颐拧着眉，看她行动如常，而且以前她也做过饭，并没有发生什么火烧厨房的事，便随便她了，自己进书房处理公事。

　　向梓楠进了厨房，方华春知道他们今天回来，提前采买了许多食材，把他们的冰箱塞得满满的。

　　食材是够了，向梓楠皱着眉头开始思考菜单。

　　程清颐喜欢吃鱼，口味清淡，而且做饭的手艺比她好一大截，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刮目相看，老实承认他看扁了自己呢？

　　她想来想去，觉得以她的手艺想要扭转程清颐心目中自己的形象，难度太大，最后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她做饭不行，但是席名远可是烹饪高手啊！

　　想到这里，她立刻打电话向席名远求救。

　　席名远接到她的电话，心情挺好的，尤其知道她想找他学几个拿手好菜做给程清颐吃时，乐得哈哈大笑，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攒的几个独门菜谱倾囊相授。

　　没有什么比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家庭和睦更能让他开心的了。

　　向梓楠拿到食谱，磨刀霍霍冲向厨房。

　　料理台上，向梓楠的手机发出一阵嗡鸣声，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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