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出发的时候，是一队鲜活的人，回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被人抬出来的，还少了两个，狼狈不堪，其中秦雅的状况最糟糕，持续的低烧，一直昏迷不醒，程清颐只是饥饿和干渴导致的脱水。

　　刚下飞机，程清颐和秦雅就被推进了急救室，其他人也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你别担心，小幺没事，医生说他十二个小时内就能醒过来。”程清明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距离低声道。

　　向梓楠站在病房外面，透过玻璃看着程清颐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短短四天，人就瘦得脱了型，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我知道。”她点头，眼睛却没有从程清颐身上挪开哪怕一分半毫，生怕她一眨眼，里面躺着的那个就会跑了似的。

　　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看见向梓楠也在，又转身离开。

　　向梓楠转过头，问：“什么事？”

　　年轻男人把目光转向程清明。

　　程清明冲他点了点头：“说吧，弟妹不是外人。”

　　“素勤醒过来了。”

　　肖素勤就是陪同程清颐一同过来考察的那个女保镖。

　　“我过去看看。”程清明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原本想揉向梓楠头的手最后拍在了她肩，“你也累了，去酒店休息一会儿，小幺醒了我再叫你。”

　　向梓楠这几天可是一直跟着他们，两天没合眼了。

　　向梓楠摇了摇头：“大哥，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呆一会儿。”

　　“那行，有事再叫我。”

　　程清明和年轻男人离开后，向梓楠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疲惫地闭上眼。

　　幸好，人找回来了，没有断手残脚，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护士推门出来，对她点了下头，道：“向小姐，你现在可以进去看望病人，但是不要逗留太久，最长只能在病房呆半小时。”

　　“谢谢。”向梓楠走到病床边上，握着程清颐的手指。

　　程清颐的手指修长又匀称，指骨分明，十分漂亮，现在摸起来也又干又糙，像失了水分干瘪的水果一样。她几乎能想象得出来，在密林里的那四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他有担当有责任心，肯定会在那样的环境站出来承担责任，照顾好团里的其他人，食物不够，必然先尽量分配给别人，剩下的才会留给自己。

　　她摸了摸他几乎凹陷下去的胃部，心想说不定这四天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吃，嘴唇都裂开了，往外沁着血丝。

　　她拆了一包药用棉签，沾了沾水，给他拭擦了一下嘴唇。

　　程三叔进来看了一眼就离开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在忙。

　　向梓楠牢记着医生的吩咐，心里再怎么不舍，半个小时后，还是起身，离开了病房。

　　三道人影从外面走了过来，正好和向梓楠擦肩而过。

　　金振元和谈丽夫妇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搭乘飞机赶了过来，秦晓清也跟着，于是三个本来该是情敌的成年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走在一起。

　　路过向梓楠的时候，谈丽因为担忧秦雅的情况，只是匆匆对她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金振元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一个，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直奔秦雅的病房。

　　相比之下，秦雅一路烧得昏迷不醒，情况要严重多了，听说有可能会烧坏脑子。

　　向梓楠揉了把脸，身体顺着墙壁慢慢地滑了下来，坐在走廊冰冷的地板上，屈起膝盖，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程清明问明了肖素勤这几天的经过，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向梓楠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整个人几乎快要被阴郁的气息给吞没了。

　　他走到向梓楠跟前，没有说话，也学她一样，背靠着墙在地板上坐下。

　　向梓楠从胳膊里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的惊讶：“怎么了？大哥，出了什么事？”

　　程清明屈起一条长腿，手搭在膝盖上，并没有隐瞒她的意思。

　　“金家有两个保镖失踪了。”

　　向梓楠没有多想，金家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不早了，你也累了，回酒店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等你睁开眼的时候，小幺就醒过来了。”程清明的声音并不大，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持，“明天小幺醒来看见你这样子，肯定又要发脾气，说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说到最后，他甚至还笑了起来。

　　向梓楠想了一下，觉得程清明说的有道理，她今天顶着大太阳在野外帐篷里呆了一天，浑身都臭了，现身的灰，头上还沾着泥巴，如果明天程清颐醒过来看见她这副尊荣，以他那有些轻微洁癖的个性肯定受不了。

　　她都能想象得出程清颐面无表情地批评她的样子。

　　“大哥，谢谢你，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回酒店洗了个澡，然后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大约是程清颐平安无事回来，心事已除，这一夜她睡得格外沉，早上醒来，手机里有一条短消息。

　　小幺醒了。

　　是程清明发给她的。

　　她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草草洗漱了一下，赶到医院。

　　程清颐果然已经醒了，半躺在病床上，一个助手在边上拿着电脑，正向他请示公事。

　　向梓楠心里陡然一股怒火冒了上来，她冲过去，将电脑从助理手上抽走，对着刚清醒过来的男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刚醒过来不好好休息，反而开始工作，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啊？你工作狂啊你？！”

　　骂完又把矛头指向助理：“快把这些统统拿走，没有完全康复之前，什么事都别找他。”

　　助理唯唯喏喏，他何尝不知道老板需要静养，但是老板非要坚持工作，他也没有办法。

　　程清颐朝他微点了下头，助理会意，将电脑和所有的文件收拾了一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助理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向梓楠看着瘦得不成人形的程清颐，只觉得嗓子里干得厉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程清颐开口了：“几天不见，脾气渐长，很好，已经有董娘的气势了。”

　　因为脱水，他的嗓音非常沙哑，听着有些难受。

　　向梓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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