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该谈的还是要谈，关于二女儿的感情问题，易家父母倒是不可置否，他们一向对儿女比较宽泛，在教育上严格要求，但是在终身大事上又完全给予自由，老二是这样，大女儿也是这样，他们把关就好。现在的问题是两个成年的儿子不在，大女儿又坚决反对，事情就不好办了。

　　“反正我是不同意的，年纪相差太大，之前还订过婚，谁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家也不是个好人家。”易慧芬激动地说了一大通，看着二妹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窝火得很。别以为现在看得好就是好，结婚可是大事，要是选错了人呢？

　　“大姐说的我都懂。王家再破我也不在乎，我们都说好了，在县城照房子定居。现在小贝不是也这样的吗？”我去！怎么扯到她头上了？正逗着宝贝儿子的杨小贝莫名其妙，话说她这个是正面典型呢还是反面教材？

　　“咳咳。”很久没有说话的外公表示有话说，“其实吧……我比你妈也大十岁呢！”

　　呃……易慧芬哑火了。合着她说了半天，有映射自己父母的意思？“我不是哪个意思，我就是……”她尴尬的解释，却越说越尴尬。

　　这也不能怪她，父母的年龄她当然知道，但是那个年代的事，怎么好比较呢？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外公笑着说，“我不是怪你，我的意思是，其实年纪完全不是问题，只要人对就行了。”

　　咦？怎么争论着争论着，连外公外婆的隐私都说出来了？杨小贝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年纪大了以后，10岁的差异并不明显，再说外公一辈子没吃过苦头，外婆却满面风霜的，一点都看不出他们之间相差十岁。

　　在那个年代，一般都是十几岁就定下来婚事，易家的条件又好，怎么会又这么大的差异呢？外公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这是跟儿女们也没有说起过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现在二女儿的事情焦点在这里，他也不介意拿出来说一说，都老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其实是继室，你爹以前还有一个老婆。”外婆更加淡定的说。不是她不说，以前搞运动的时候，捂得严严实实还来不及，孩子们都小，要是不懂事说漏嘴了怎么办！

　　啥米？母亲是继室？父亲是二婚？刚才还理直气壮的易慧芬震惊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从二妹身上还炸出这么个大秘密。“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你们还小的时候没有对你说而已。”外婆说道“我嫁过来的时候，你爹都28岁了，足足比我大十岁呢！”

　　原来外公年轻的时候，也是早早地就在家人的安排下成了亲。但是很遗憾，那位“前外婆”身体有恙，迟迟没有身孕。易家算是大户，又只有一根独苗（易支书是堂兄弟），自然是不能这样下去的。当时也废除了纳妾的陋习，似乎只有一个结局可走。

　　妻子除了不能有孕，一切都很好，少年夫妻，举案齐眉，那女孩子也是读书人家出身，两人的感情非常好。易家也算是仁至义尽，足足等了7年，还是没有子嗣的消息，才去找女方家商量。

　　这在当时是很耻辱的，七年无所出，是符合“七出”的条件的，易家完全可以休妻，让女方家族都抬不起头来。不过和亲家商量下来，那位小姐自请下堂，算是保存了一点颜面。在这里外公没有什么作为，哪怕再有感情，身负传宗接代是沉重使命。还有家族所学的传承，在这些面前，他们个人的感情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后来易家给定了继室就是外婆了，她文化不高，勉强识字而已。易家人看上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身体健康好生养，外婆也争气，进门头一年就怀上了，后来又一发而不可收拾，一口气生了6个子女。

　　“那……之前的外婆呢？”杨小贝听得目瞪口呆，她很难想象，慈眉善目的太婆会做出棒打鸳鸯这么残忍的事！其实她不懂，在家族的繁衍传承面前，一切都是浮云。也许太婆也很满意之前的媳妇，但是在家族利益面前，连外公都只能妥协。

　　“唉！她原来身体就不好，回家后……很早就郁郁而终了。”现在说起来外公已经很淡然了，但是年轻时的郁闷、痛苦仿佛就在昨天。从那以后他就不大管事，家里也完全撒手，成天就沉浸在自己是世界里。一不留神孩子们都大了，连二姑娘都有了心上人……

　　啧啧，又是一个封建社会的牺牲品。不过这样的结局到后世依然很正常，在农村没人会维持一段没有后代的婚姻——毕竟结婚的目的就是繁衍后代，就像王大姐和谭家一样。哪怕领养一个自欺欺人也行。当时外公只能选择离婚，因为沉重的压力几乎让妻子崩溃，他以为离开这个家会让她好过一些，谁知道……

　　外婆和外公也算是老夫少妻了，她嫁进来以后侍奉公婆，生儿育女，对外公也照顾得细心周到。家里受到运动的波及被分田分地一无所有，又艰苦劳作操持家务，从来都没有怨言。他们俩之前可能爱情，但早就和亲人一般了。可是这样的生活，并不能说明她心里没有遗憾。

　　两个心中都有遗憾的人，在子女的婚事上却有着一样的默契。再没有比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更好的了，经过了风风雨雨的夫妻俩只希望孩子们都好好的，幸福着，就够了。

　　本着这样的想法，大儿子和媳妇相亲看对了眼，过得和和美美。二儿子自己看中了人，尽管有些不满意他们也没有反对。慧芬也是一样，她自己看中了启泰，这不是很好吗？也只有启泰这样好的性子才能包容暴脾气的她。

　　但也许是慧芬自己太过顺利，让她已经忘记了当初心悦启泰时的患得患失。外公不想去说服女儿改变主意，只是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让她了解——婚姻最重要的是什么。

　　也许是信息量太大，也许受到了打击，易慧芬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杨启泰温和地挽着她的手说，“爹妈说得很都道理。年纪、经历、甚至家境都不是问题，只要他们两个觉得好，是真心爱着对方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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