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出了考场,就直接到了延安路上一家理发厅。
坐在椅子上,汀兰告诉师傅,她要烫发。
师傅微笑的帮她披上白色的围布,“现在年轻姑娘都来我这里烫头发,你是要剪短一些再烫吗?”
“不剪,直接烫卷吧。”
“你看一下这个画册,烫这样的发型行吗?”师傅拿出一本粘贴了剪报和画报的本子,指着龚雪的一张图问她。
汀兰看了一眼,直接摇头,“师傅,我要整头都烫卷,用小卷烫。”
师傅见汀兰态度坚定,也不再说了,笑着到旁边拿起药水调试了。
两个小时以后,汀兰看见镜子里吹干了以后,整个爆炸开来的头发,刷一下流下眼泪,丑哭了。
现在的技术,想要黑人头的效果是不可能的,但没想到会像一大盘的发菜。
“姑娘儿,别哭啊!我劝过你,要剪短再烫好看,要不我现在再给你修一下?”师傅看汀兰流泪也急了,生怕会和自己理论。
“这还没弄好呢,我给你上点水,打上摩丝,你呆会再看效果。”师傅说完,用水把汀兰头发喷湿,再把摩丝挤在手里,涂到她的头发丝上。
从发菜瞬间变成了湿答答的方便面。
回到学校,头发被风吹的差不多干了,理发店师傅节省,摩丝用的少,等水蒸发干了,又现一头金毛狮王般的乱发。
“汀兰,指导员让你到办公室去一趟。”
汀兰朝传信的同学点了点头,朝办公室走去。已经考好试,明天上午集合开个会,就可以放假了。不知道指导员这时候找自己什么事。
敲门进去后,汀兰发现指导员和班主任都在,她问候一声以后,就呆在一边聆训了。
两个看了看汀兰的一头乱发,再看看她放在身前交握的手上橘色的指甲,对视一眼,指导员先开口了。
“岳汀兰,你对你这学期的表现自己感觉如何?”
“指导员,不足之处,你们直接指出来吧,我会改正的。”汀兰也不想绕弯子了,今天她没心情敷衍领导。
“那好,我就直接说了。你的思想工作,我不是做了一次两次,但是你并没有像你自己说的及时改正,这点你认同吗?”指导员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吐了吐茶沫,抬头盯着汀兰道。
汀兰目视前方,一声不吭。
看见汀兰的不配合,同事微怒的表情,班主任轻轻咳了一声道:“你是预备党员,之前已经延长考察期,但是这段时间你的表现还是很有问题,我们认为你不具备成为一名合格党员的条件。经决定,取消你预备党员资格。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服从组织安排。”汀兰大声道。从头到尾没想过入党,现在摘了这顶预备帽子,她感觉更轻松。
“我知道你不服气,但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以为学校领导都是聋子瞎子吗?你投机倒把的事……”
“报告指导员,投机倒把指的是买空卖空、囤积居奇、套购转卖等手段牟取暴利,是犯罪行为,如果你认为我犯罪了,可以到公安机关举报。”汀兰毫不示弱,挺直身体道。
指导员指着汀兰气道,“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指出你的问题,是想帮助你,避免走弯路,如果你不端正思想,最后毁掉的是你自己。”
班主任急忙把茶杯递给指导员,让她喝口水顺顺气。
“岳汀兰,你觉得你自己都没有错吗?你四处倒卖服装的事,是瞒不住的。取消你预备党员的决定,早就下了,但是我们考虑到你要参加考试,怕影响你的情绪,才在考好以后通知你。”
“我可以走了吗?”汀兰问道。
指导员猛拍了一下桌子。
汀兰纹丝不动。
班主任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她离开了。
等门关上以后,指导员马上转身对同事抱怨道:“你看她,不可救药!除了成绩好,生活作风一塌糊涂。整天穿得花枝胡哨的,还染指甲了,现在头发又弄成这德性。刚开学就和男学生宿舍楼前搂搂抱抱,开会批评,一点事没有,脸皮有多厚啊!如果不是她被上报表扬,怎么可能把预备党员的名额给她。在校里校外卖衣服,还说自己不是投机倒把,这种害群之马,幸好没有进到党员队伍里。”
“你也别生气了,现在的学生都不好管,被资产阶级自由化腐蚀了。”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汀兰这几天压在心里的沉郁之气反而消散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以毒攻毒的疗法。
她抬头看着蓝天,那人现在应该已经飞达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了吧。
————
暑假里,汀兰继续倒腾她的服装和电子表买卖,广州、省城、良州三地跑。分存在几个银行的存折里的金额也在逐渐的增加,现在健美裤已经有好多商家在供货了,颜色面料种类也丰富了很多,虽然有了竞争,但客户群也在扩大。
这个夏天,良州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兔瘟,全县兔子死亡达10万多只,养兔业严重受挫。刚经整顿的兔毛收购行业又一次受到重创。
据说立明的对象知道他家里失去了兔毛收购的谋生行当以后,态度又有点暧昧起来。二叔找上岳爸,想让立明进到家具厂帮忙,岳良友同意了,他让立明和货车司机学开车,明年他打算购进两台货车,到时正好交给立明去开。
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原来在家具店帮忙的黄桃表姐,调到春和的服装店里去了。
三姨私下和李爱华说亲,打算把黄桃许给景明,李爱华听了吓一跳,没有同意。
现在乡镇这边还是有表兄妹结亲的,三姨也是想女儿嫁个好人家,因为岳家这几年发达起来,她看黄桃又是在景明身边帮忙,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
她先是和汀兰外婆去说了,外婆不敢应这事,让她直接找李爱华。
李爱华回来和岳良友说了,被他一阵骂,李爱华也挺委屈的,她又没有应承下来,她打心底里也不愿意,虽然现在是想媳妇想疯了,但是表兄妹结亲她是没想过的。
现在政府经常宣传,大家都知道表兄妹成亲会生傻子,她才不干。
岳良友当机立断,直接去了良州,把不名所以的黄桃叫去了春和店里,家具店这里重新找了一个营业员。
正好小姨爱琴怀孕了,黄桃去了以后,她就可以回家待产了。
黄桃调离的事,三姨一家知道以后,也明白了岳家的态度,这事也就不再提了。
春和和陈民杰现在两地分居,长久不见面,偶尔见了,又是不吵不断。因为春和一直没有怀孕,上次回镇上的时候,她的婆婆要拉她去卫生所检查,春和不肯,两个人又打闹起来。
“走,跟我出来一下。”
大下午的,汀兰躺在竹椅上,吹着电风扇乘凉,被刚回镇上的春和一把拉起。
“什么事啊?”汀兰被她姐一路拽到了屋外。
“打狐狸精去!”春和沉着脸,恶狠狠道。
“陈民杰外面有女人啦?”
“你也知道这事?”春和瞪着眼睛看着汀兰,怎么就她一个人傻傻的蒙在鼓里。
“我瞎猜的。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听人家说的?”汀兰用手给她姐扇着风,驱驱她的怒火。
“我听供销社同事说的,他和糖果区的那个破鞋眉来眼去,两个人关系肯定不正常。”春和咬牙切齿道。
“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你瞎生什么气!如果是真的,打的也是陈民杰。小姨子打姐夫,打了也白打,我帮你揍他去。”
“你说的!走!”春和拉起汀兰就往前冲。
“等,等等。你来真的?”这虎丫头说风就是雨。
“你哄我呢?”春和怒视道。
“那家里不是还有他父母吗?我们两个上去,肯定要吃亏啊。真要去揍人,肯定要有准备。你先去把事情弄清楚。如果陈民杰真的有异心,我绝对第一个冲上揍他,没二话。”
“那他不肯交待,我也没办法,又抓不到现行。”春和气愤道,她听了供销社里传的话以后,马上找陈民杰质问,但他死咬着说没有这回事,真没有的话,别人能瞎传?她是一万个不信的。
“你先观察观察,找他再好好谈谈。”婆媳矛盾加上两地分居,婚姻中的两大杀手都出现了,出现危机也是有可能的。汀兰只能先稳住春和再说,她姐脾气直接火爆,没有证据的时候吵开,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春和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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