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看着面前这个虚岁刚满二十的新嫁娘,不同于通知喜讯时候的开朗,现在愁眉堵气的样子,应该是这姑娘的婚前焦虑症发作了吧。
“人家都这么盘发的,就你事多。”表姐看着她倔头倔脑的样子没辙。
“我会盘发,我来帮你弄吧。”汀兰站起来,走到春弟的旁边。
把镜子放她前面,演示着自己要做的发型,“我从刘海开始,绕一圈绕过来,给你盘一个蜈蚣辫吧?”
大家纷纷好奇的走上前问道:“没听过这种盘发啊,怎么弄?”
“这是市里现在最流行的发型,我盘好了,你不喜欢可以再拆。”汀兰胡诌道,以现在人对城里流行的向往,这么说更能让人接受。
春弟也含着期待点头了。汀兰把她头发重新梳直,从左边刘海开始分出三缕,手指灵动的一缕接一缕的缠绕过去,再把右边头发依次缠绕,在右下方扎紧,拿起桌上的红丝巾,缠绕两圈再扎朵花出来。头发盘好后,在大家啧啧赞叹中,春弟拿过镜子左右照了一下,也满意的微咧开嘴巴了。
春弟的几个表姐妹纷纷想解开发辫让汀兰帮她们也重新弄一下,春弟瞪目一个个拍打过去后,大家笑道:“今天不和新娘子争这个风头了。”
汀兰看着春弟素着一张脸,问道:“还没开始化妆吗?”
表姐递过来一个粉饼,“有,有”说完,把春弟脸抬高,往她脸上扑打着粉末,
粉比较干而且不是很细腻,但还是白乎乎,有效果就行。
春弟表姐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红纸,蘸点水,让春弟嘴唇抿着。
刚弄好,春弟急忙拿着镜子照上了,看着镜子里白肤红唇,她脸红红的,心情也开始变好一些了。
给新娘打扮好,汀兰两个及时递上了送嫁的红包,大家坐在楼上,吃着糖果,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上来一个婶子,让他们下去吃点心。
刚吃了汤圆肚子还饱着,但是看大伙都下楼了,汀兰也跟着下去了,仍旧是在前院的圆桌上,大家围坐着,每个人碗里都是一份长寿面,里面一个荷包蛋,还有香菇,虾干。
刚吃好,前面就有人跑过来,说迎亲的队伍就快到了,让汀兰几个上楼准备。
几个人在楼上陪新娘等着,有的跑到楼梯处,笑着看着一楼门口聚集着人向新郎讨开门红包。拿出一包香烟以后,门打开了,春弟的妈妈陪着两个提灯笼的小男孩子和小女孩上楼,后面跟着新郎,几个伴娘拉扯着帘子挡着,向新郎要红包,无奈帘子太不给力,两个小童率先钻了进来,媒人也利落的扯开帘子,让新郎进来了。
新郎个头不高,比春弟还矮一个头尖,今天头发梳的溜光,穿着一身蓝色的中山装,身材敦实,浓眉细眼的看着挺老实的。一进房间,看到一排的姑娘站着,脸都红了,叫了声:“春弟”以后,就站到一边了。
媒人指挥着提灯笼的两个孩子走前面,新郎和新娘随后,伴娘们也跟在最后一起下楼了,到门口的时候,新娘的妈妈拉着又叮嘱了几句。
新娘刚出门,门口的鞭炮便响起来了,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新娘一行人坐上了扎着红线球的拖拉机,“突突”的开走了。
春弟回头,看着父母一直站在门口望着,眼睛都湿润了。
镇上的风俗,结婚的时候男方摆酒,女方这边,除了舅舅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去,包括父母。
汀兰看着表姐把手帕递给春弟,她拿过擦了一下眼睛还回去。
迎亲的队伍是两辆拖拉机,幸好今天风不大,车子开的也很慢,不然大家个个都成鸡窝头了。不一会儿,新郎家也就到了。
车子还没停下,鞭炮声又响起来了,院子已经摆上了好几桌酒席,门口挂着两朵红布扎花,新郎父母在门口笑盈盈等着了,旁边人来人往,围满了看热闹的邻里,孩子们拿着分到的糖果开心的四处乱跑,新娘和伴娘一行人下来,大家笑着指指点点,小孩们凑上来,跑到迎亲队伍逐个看过去,叫道,“我知道哪个是新娘。”
“那个红毛衣的?”有人指着汀兰。
“不对,是那个灯芯绒衣服的。”有人指着春兰。
“应该是走在最前面那个。”还有指着春弟的表姐。
“那个肯定不是,哪有新娘穿解放鞋的。”
“对对,那是那个画了红嘴唇的吧。肯定是。”
在围观人们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中,新娘和几个伴娘都害羞的低着头,快速的进屋了。
现在有猜新娘的风俗,主要是新娘子没有穿着礼服,而且混在伴娘中,一时大家都认不出哪个。
迎亲的队伍把扎着红布条的自行车、缝纫机,还有新娘的陪嫁衣柜、搪瓷脸盆、子孙桶、开水瓶等都抬了进去。众人数着嫁妆,都说排场。
汀兰跟着新娘一行人在新房里坐下,新郎下楼招待客人去了。这时一些嫁妆也都陆续被人抬了进来,衣柜缝纫机收音机放好,再放上两床缎面的被子,新房一下子就热闹充实起来。
有人端着托盘过来,给新娘子递上红糖水,笑眯眯的讨要红包;有拿着红双喜过来贴在窗户上,也跟着要红包;还有过来铺好被子的,表姐从新娘包里掏出红包一一给了。
新娘的婆婆和几个亲戚进了房间,手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本来坐在床边的人也纷纷站起来,新娘婆婆把孩子放到床上,教着孩子滚了两圈,大家纷纷呼好,表姐拿着准备好的红包给小孩子递了过去,大家又笑着离开了。
一行人在楼上坐了一会儿,表姐和讨要红包的男方亲戚一番斗智斗勇以后,就到了开席时间。今天席面有七八桌,都是男方的亲戚朋友,席面还是挺丰盛的。新郎新娘两个去敬酒,汀兰看一桌人都矜持的坐着,不怎么动筷。
问了春兰才知道,原来新娘这一桌子席面是不能多吃的,留的越多越体面。幸好在春弟家已经吃了两顿。对着一桌酒席,大家只是夹了两筷就停了,各自说话聊天,转移对美食的注意力。
这里也没有闹洞房的风俗,大家吃好,拿着分到的糖果,和新郎新娘告个别,就各自回家了。
“林华建回来了,他找过你吗?”春兰对走在旁边的汀兰道。
“没有。”汀兰摇头,林华建出去已经有一年了,这次是过年回来探亲?
“我也是听马向东说的。听说他在做走私生意。”春兰小声道。
“走私?”汀兰不解。
“是的,里隆那里有个走私市场,很多人跑去那里拿货。”
汀兰想起来,之前经济学课上,有教授讲过,良州的里隆和港市的九龙、台市的基隆并称三隆,八十年代走私猖獗闻名全国,交易全部是银元和黄金,当时大陆无数金银流出去。良州靠近台市,一艘又一艘走私渔船把境外的手表、服装、小家电和小五金偷运过来,在渔村上岸。走私船在渔船上修一个夹层,或用大塑料包密封拖在海水中,让边防人员根本防不胜防。
汀兰记得大学一个室友也是良州人,据她进述,她家里就是靠当时走私香烟起家的。
只是没想到林华建也从煤矿回来,做起了走私。
“你和马向东倒是常联系。”汀兰笑眯眯的看着春兰道。
“谁和他联系了,是他一直找我来着。”春兰红着脸道。
“老同学了,是要你来我往。”汀兰刚说完,就被春兰拉住胳吱,她大笑着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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