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当中，你只有功而没有过。二姐也一样，虽然她死了，但阴差阳错的，也是救了沈家。”

　　“所以我不后悔，每一个决定，都不再让我后悔。只是可惜，命运这样安排，白白让我们受那么多的苦。”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肋骨处隐隐疼着，额头上早渗出了一层汗。顾曼娆后知后觉，这才扶着他坐下，“你怎么样？”她想起庄敬之说过的话，他的肋骨被人打折了，伤还没好利索又出来寻她，心里愧疚得很，“沈其琛，对不起。”

　　“娆娆，你哪来这么多的抱歉？”沈其琛笑着，抚过她的脸，把那些眼泪都擦去了。“若是真的愧疚，余生就好好留在我身边，再不要走了，好不好？”

　　郑重地点了点头，曼娆答了一个“好”字。她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了，不论再发生什么，不论人言如何可畏，不论谁如何挑唆，哪怕他再将她推远，她都不会走了。

　　从此以后，她会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以弥补之前所浪费的时光。

　　“沈其琛，不要放过庄敬之。”

　　“嗯。”

　　那些折磨，他要他百倍偿还。

　　本来庄敬之年岁已大，腹部和下体又都受了伤，失血过多，差一点就回天乏术了。可是所有人都觉得，就这样让他死了，那真的是太便宜他了。所以特意叮嘱了医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庄敬之从鬼门关抢救回来。

　　男人苏醒过来的时候，沈其琛就坐在他的床头，眸子里含着一抹冷冷的笑意，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像是断人寿夭的冥府判官，冷漠，清醒。

　　仿佛他不再是沈家的仇人，而只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十恶不赦的囚犯。

　　“醒了？”男人淡淡地开口，庄敬之觉得他比先前相遇时更加恐怖。那时候沈其琛对他一脸仇视，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可现在，他的异常冷静，却更让人胆寒。

　　软刀子割肉，才最疼。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杀人于无形。

　　这样明知会死，又不知具体时日的折磨，比那斩立决般的恨意要可怖许多。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尽量让自己保有最后的尊严，庄敬之嘴硬着，可那语气仍是多了一丝战栗。

　　“庄敬之，我怎么舍得你死呢？你三番两次害我，那样折辱我二姐，还伤了萧豫然，让我和曼娆数次分分合合，侵吞顾氏，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是死就能了结的？”

　　“呵呵呵.....”男人桀桀地笑着，笑到一半的时候，便止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那你又能如何呢？沈其琛，我老了，很快就会死了，你就是折磨我，又能折磨到几时？”

　　事实上，他巴不得自己立刻暴毙，好免去那些刑罚。即便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具体要做些什么，可是他敢断定，这活罪要比死罪难熬多了。

　　“不急，该你死的时候，你一定会死的。”沈其琛向身后倚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同他讲话，“你怎么知道，伦敦的墓里埋着的是我二姐？”

　　“哈，”不屑地笑了一声，像是穷途末路的人给自己壮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那么好骗。当年沈绮珍死了，可沈家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还以为你们是怕她受辱的事情外传，担心她的名声，所以秘不发丧。”

　　“直到顾曼娆死而复生的消息传了出来，我就立刻知道了，你偷天换日，将她们两个人调换了。”

　　“那当初派人杀我，是你的主意？”

　　“我没有那么蠢，是秦明，他看你软硬不吃，才想出这么个笨法子，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倒是保全了你和顾曼娆。不然的话，当时的顾家失势，你又因为瑞士的项目分身乏术，我稍微想点法子，就能得到她！”一想到那些不中用的人，庄敬之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何至于此。

　　“庄敬之，不要那么信誓旦旦，瑞士项目倒了，你也不好过。我们两败俱伤，秦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对你冷落的吧？”

　　“还不是因为顾曼娆！沈其琛，是，我那时候确实受了冷落，可如果秦明知道毁了他计划的女人还活着，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你倒是会狡辩，明明是你觊觎我太太，因为一点私心，才导致你们组织所有计划功亏一篑。而今成王败寇，你又怪到一个女人头上。你是不是还想说，若不是我二姐替她死了，她现在哪能活的这么好，好让我们都愧疚着？”

　　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庄敬之大口大口喘着气，他这一生都在为自己找理由。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觉得是她未婚夫碍眼。自己的事业没有起色，他觉得是政策变动。计划失败了，他不是怪秦明就是怪顾曼娆，他从不肯真正低头认错，因为他从心底里自卑，他害怕，他不敢。

　　“庄敬之，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怂包的男人了，”笑了笑，沈其琛摇着头道，“不对，你已经不是男人了......”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其实你也不算是个人了，你说是不是？”

　　“你就是个，废物。”

　　庄敬之怒吼了一声，他张牙舞爪地想要抓住沈其琛，可身上插着许多管子，稍微动一下，那些针便刺得他疼痛无比，血一点一点从皮肤里渗出来，让他不得不老老实实躺回原处。

　　“怎么？你不会又想咬人吧？庄老师，什么时候学得像疯狗一般了，哦对了，你本来就是疯狗，除了乱咬人，什么也不会。”

　　他不是擅于蛊惑人心搬弄是非么，不是擅于推卸责任不敢担当么，沈其琛就偏偏要他直视那些他不愿面对的东西。

　　“沈其琛，有本身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床上的男人怒吼着，可那声音听上去是那么无力，衰老、病弱，而又多了几分，女气。

　　“我还真没这个本事，庄老师，杀人是犯法的，我会把你送回监狱，让里面的兄弟好好招呼你。”

　　转身要离去，却在门口处站定，沈其琛回头对庄敬之道，“你认识方桓？”

　　那个在燕支巷意图对曼娆不轨的男人，被他送进监狱后，不知怎得结识了庄敬之。他这次入狱，就是被方桓落井下石，才受了那么重的伤。

　　提起方桓，庄敬之有些得意。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仗着秦明得势，在那铁窗之中有不少亲信，方桓进去的时候，那些人得知他是沈家送进来的，便对他格外关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为己所用。“沈其琛，我认识的人多着呢，而这其中恨你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你便等着吧，即使我死了，也一定会有人替我料理了你。”

　　对他死到临头的威胁并不在意，那不过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是么？”沈其琛问得轻描谈写，那不屑的样子激怒了庄敬之，逼得他复又絮絮地骂着，“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位太太，勾人得很，不止方桓，她那些个高中同学中有许多都觊觎着她，她试穿婚纱的照片传在群里，不知被多少男人日日夜夜惦记着，沈其琛，顾家这位小姐，实实在在是个祸水，留她在身边，你后半辈子都不得安宁，你比她大那么多，等你像我这样垂垂老已的时候，就不怕她按耐不住，红杏出......”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沈其琛便狠狠给了他下巴一拳，打得那老匹夫牙都掉了几颗，整个脸变了形，除了发出呜呜的呻吟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狗嘴吐不出象牙。”沈其琛放下一句话，并未被他那些挑拨动摇，却终于从他口中探知了方桓轻薄曼娆那件事的线索。

　　他一直留着那个男人，哪怕被他在狱中折磨都没让霍家桐宰了他，就是为了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害她。

　　就像是乔婉妍一样，做坏事的人有一就有二，若不彻查清楚，斩草除根，早晚会留下后患。

　　他之前一直逼问方桓背后是否有人指使，而那个男人求爷爷告奶奶地哭饶着，始终说只是偶遇，导致他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

　　而今，真相大白。原来是有人将那张照片发给了这些人看。

　　高中同学，沈其琛嘴角微微勾起，她的高中同学，林瑾城，乔安娜......

　　所有事情全都告一段落，沈其琛觉得自己的心许久没有这样安稳过了，他走出病房，默默地低语道，“二姐，我帮你报仇了。”

　　沈家拿着庄敬之的那部手机，将他储存的所有照片全都删除了。而被投入监狱的男人，对他和秦明合伙圈钱的事情供认不讳。

　　受霍家和慕晟昭的关照，庄敬之在里面被人毁了脸，连眼睛也瞎了一只。他被关在重刑犯所在的区域，那里的男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久了，急着找人泄.欲，女人是见不到了，找到这么一个没什么力气反抗的阉人倒也可以凑合凑合。

　　庄敬之不堪受辱，被人打得肋骨全都折了，仍然难逃那轮回般的宿命。折腾了没几日，还没等到上法庭，就死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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