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家西餐厅吃完晚饭回到家,安好才有些惴惴不安的抱着那个礼物礼盒坐到了沙发上。
“你猜会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忐忑,她想听听秦昊的想法。
以秦昊对秦奶奶的理解,应该比谁都知道秦奶奶送她的礼物,是好的还是坏的。
秦昊伸手捞过她放在膝盖上,拨开那礼盒似乎完全不在意这里头是什么东西,翻身,就将安好压在了身下。
安好心系礼物,对于秦昊的纠缠置之不理,虽然被压在了身下,却丝毫不影响她拿过礼物,双手环绕过秦昊的后背,拿他的后背当桌子,开始拆包装。
耳畔传来刺耳的嘶嘶声,秦昊不满,或者说他猴急着办正事,可是安好却慢条斯理,像是故意。
“拆好没?”
他的耐性,在渐失,手已经开始不安分的在安好身上游走。
安好腾出一只手,惩罚的打在他那只不安分的手的手背上。
“先别闹。”
“我没在闹,我很认真,你看。”
他往上顶了顶,安好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欲望,面色不禁绯红了一片,不过却故作正经。
“别动,让我先看一下是什么。”
“就这么期待她给你的东西,我想你还是别看了,以后对她应尽的义务和礼貌到了就行,不,对今天晚上你见到的任何一个人,你都保持尽到应尽的礼貌就行。”
“包括,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和分不清他们都是谁家的?”
安好“羞辱”,无疑是挑衅。
秦昊的大掌攀沿往下,落在了她敏感的——笑穴。
安好识趣的噤声,装了一副认真的模样,继续奋斗那个礼物盒子。
打开了,里面躺着一份文件,安好不免忐忑,怕是像以前念书时候看的那些豪门电视剧里的那样,是一些嫁进豪门的变态条款。
不过,抽出来一看,却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甚至,让她惭愧。
她一直以为,秦昊奶奶不喜欢她。
事实上秦昊奶奶的眼神也在表示并不喜欢她。
所以,对于这份礼物,她从接到的那刻开始就很忐忑,也兀自猜测过很。
支票和信,让她离开秦昊。
一些变态条款,调教她怎么做豪门媳妇。
或者她还想到,该不会是什么狗血的财产放弃书,让她自动放弃秦昊一切财产的继承权之类的。
她基本都是往坏了想的,所以,当看到那几个偌大的字——安妮绘画工作室的时候。
她惭愧了。
活了这么多年,她居然还体验了一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这也怪不了她,实在是秦奶奶之前对待她的态度,太不友善和欢迎。
不只是她,就连秦昊看到她怔忡的目光后抬眼瞥到了她手里的文件,眉心都微微紧了一下。
“工作室?”
安好翻开文件,就掉下来一张手写纸,上面寥寥数语。
“安好,既然成了我们秦家的媳妇,这算是奶奶给你的见面礼,奶奶想,你应该会喜欢。”
是,很喜欢,虽然安好其实计划着暂时放下工作,背着画板去旅行,只是,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旅行,她的人生规划里,也出现过的画廊和工作室这样的概念。
现在,显然她还在计划的时候,秦奶奶已经帮她付诸了实践。
“真是吓我一跳,你先起来。”
安好觉得,或许是被秦昊压着挡住了大部分灯光,所以自己看错了。
不该啊,就凭着她第一次出现在秦奶奶病房里秦奶奶的态度,她就明显感觉到了老太太对她的反感和冷漠了。
所以,她想仔细看个清楚。
秦昊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抽走那叠文件,覆身压在安好身上,唇齿,再容不得安好三心二意,封缄了她所有的抗议。
“唔。”
他的温柔,他的霸道,让人渐渐沉沦,再无力说什么,只剩下随心而发出的一阵阵销魂蚀骨的轻吟。
疯狂缠绵,云收雨散之后,秦昊眼底的欲火渐渐退却,换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深情和宠溺。
“累吗?”
安好虚弱推了推他:“好重。”
秦昊轻笑一声,起了身,打横抱起沙发上从头到尾就知道享受,却看上去比她还出力了安好。
进了卫生间,将她放置在浴缸中,早在回家之前他就用手机智能控制系统放好了水。
温热的水,在这样灼热的夏天里有些燥,燥的安好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蜷起了身子,半趴在了鱼缸边上。
秦昊打开淋浴器,哗啦啦的冷水看的安好羡慕。
“我要冲凉。”
“医生说过,你的身体,就算是夏天也最好不要接触冷水,明天去医院吧,把接下去的治疗做完,我都三十了,再不做爸爸,以后带着儿子出去,别人该说我孩子的爷爷了。”
安好噗哧笑了。
“你还怕老啊。”
秦昊轻笑:“原本不怕的,自从你出现后就怕了。”
“为什么?”
安好饶有兴致,想知道答案。
“因为每一天都变得很珍贵。”
有暖流,自心底缓缓流淌而过,或者是水蒸气太热,也可能是情话太美,或者是他近在咫尺的健硕身子太诱人,安好的脸色一片酡红。
秦昊享受这样美丽到有些妖娆的她,一双黑眸,落在她身上,便舍不得再挪开。
安好被看的别扭,躺会了浴缸,伸手打着小浪花,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却其实,是为了掩饰心底的娇羞。
娇羞,结婚六年后,她在秦昊面前,居然再一次有了娇羞的感觉。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是初夜吗?
好像,朦胧还记得,那个有点儿狼狈的夜晚,她什么都不懂就算了,他居然也不会。
黑暗中,剧烈的喘息,胡乱的摸索,奋斗了大半夜才算把初夜的第一次圆满了。
所以初夜,对安好来说,回忆里,只有几个词儿:狼狈,尴尬,又吃惊。
前两个词不难理解,彼此交付的初次,他们笨拙的根本不像成年人。
而惊讶,确实。
因为安好以为,当时已经24足够成年了的,顶着光鲜艳丽秦总名号的秦昊生命里肯定不缺女人,所以他怎么也不可能也是第一次。
起初,安好还怀疑是不是因为熄灯了的缘故,等到后来长年累月的“历练”之后,她就明白了,关于男女之间的这种事,是只要身体相触,即便只是指尖,就可以感知到对方身体的所有部位了。
就算,不用接触,只需要知道他就在边上,你也能轻易的感受到,他的每一寸。
想着,安好眼角余光落看向秦昊,这个高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下半身,安好躲开眼神,羞涩的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女生。
这一副表情,恰被秦昊逮个正着,她这样一幅娇羞的小模样,简直就是在诱引他。
汩汩而下的冷水,已经浇不灭他的欲望了。
他的长腿,踏入了安好的浴缸。
安好惊叫了一声:“啊。”
他已覆身下来,浴缸的水,哗啦啦溢出,在浴缸的边缘,行成了一条漂亮瀑布。
瀑布落在地面上,倒影出的,是交叠在浴缸边缘的,十指紧紧相扣的,一双手。
苏眉对秦昊的不满,自那天在秦昊家被那些豆腐渣工程给吓到后就一直等着找机会和秦昊抱怨。
只是这口不满的怨气还没发出去,秦昊又做了一件让她发指的事情。
他回来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
这没关系,她也没这个美国时间每天二十四小时查他的岗。
问题的关键就是,他带着安好回来了,然后,居然再回来之后第三天才约她出来喝茶。
说实话如果不是安好在,苏眉多少得有点儿端庄模样,凭着她的脾气,早就扑上去扯秦昊的头发骂他没人性了。
想当年,如果没有她,他能知道安好在哪里?
还和个无头苍蝇乱呢。
这是什么情况,一顿茶,就想打发她这个第一功臣了?
要不是看在安好的份上,苏眉保证,今天要秦昊横着出这个门。
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安好和秦昊十指相扣的手,她落落大方又热情的对着安好伸出手。
“安好,又见面了。”
安好也伸出手。
“你好,苏眉姐。”
秦昊打电话约了苏眉之后,来的路上就和安好说了他和苏眉的关系,算是不打不相识,苏眉的拳脚功夫了得,两人因为一点误会他挨了苏眉一拳,最后误会解释开了,苏眉腆着脸给他天天送药送好吃送陶瓷道歉,由此,就展开了这段漫漫无边际的七年友情长跑。
所以,算来,苏眉和秦昊,认识的比她们还要久。
不过安好不吃醋,当时在苏廊看到苏眉的第一眼,这个打扮随性眼角有了细微皱纹说话有些懒散的女人,她就很喜欢。
何况,后来在医院输液的时候是没还送粥给过她,也算是,有缘分吧。
苏眉听着这声苏眉姐,很是受用,挑眼看着秦昊:“看人家孩子多礼貌,不像你,我好赖大你几个月。”
安好笑了。
她以前从俩没有介入过秦昊的生活,她安安静静的在他送给她的城堡里,当着他的莴苣公主。
在曾经的她的概念里,秦昊是个严肃的,冷酷的,不苟言笑的,淡漠的人。
现在,在真正融入到秦昊的生活中,她才发现,他的人生,原来也和任何一个人一样,也那般真实的存在在这个世上。
他也有可以一起讨论工作上的事情的亲人。
血脉相连的兄弟。
还有这样可以肆意开玩笑的朋友。
安好听着苏眉的话,笑的眉眼弯弯。
秦昊态度依旧是冷然的,不过语气却很犀利:“你想被叫的这么老的话,我不介意吃亏一点叫你一声阿姨。”
苏眉白了他一眼。
“无趣,安好,不和他说话,这小子电话里和我说,你参加了他的家宴了,怎么样感觉?”
“还可以吧,还和他小姑姑的女儿约了周六去逛街。”
苏眉挑眉,逗安好道:“很不错嘛,他出生到现在家里可没有人敢和他一起逛街的,面相长的不像善类。”
说完,看向秦昊:“你小姑姑的女儿,那不就是黄柔宣吗?”
秦昊听着这个名字,脸上一副很陌生的表情。
不等安好取消他,苏眉已经摇着头啧啧道:“你说你的脑子里每天要记下那么多东西,记自己家里人几个名字怎么就这么难。”
安好偷笑。
原来,苏眉也知道他这么“笨”。
秦昊显的有些燥。
“她们总换名字。”
“哪里有总换,就换过一次,那天我们逛街的时候遇见她,她以为我是你女朋友给我自我介绍我怎么就一下记住了呢?”
“因为你的脑子,都不是用来记正事的。”
“那你的脑子呢?你要有脑子会随便找个人结婚?”
安好能感觉到秦昊和苏眉的关系非同一般,却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谈话可以到这等口无遮拦的地步。
她以为苏眉定然会生气或者尴尬,只是,她错了。
苏眉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
“既然都出来喝茶了,索性你把我分析分析,我这婚是不是结的真的太草率了。”
“你自己其实早就分析好了,何必来问我。”
苏眉嗔了秦昊一眼:“干嘛说的你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顿了一下看向安好:“安好,如果是你,一个是回心转意前男友,一个是热烈追求都已经谈婚论嫁的现男友,你选谁?”
安好一怔。
苏眉的问题,问道了她的痛点上。
也尴尬。
秦昊却给他做了回答。
“你没眼睛吗?”
苏眉看了一眼秦昊,做恍悟状:“对哦,看我傻的,可是我的情况又不同,那个王八羔子当年因为没担当背弃了我们的誓言,现在又和橡皮糖一样缠上来。”
安好听了几句大概明白了。
苏眉也有一个过去和现在。
显然,现在她也陷入了过去和现在的抉择之中。
安好会做出决定,只能说,她和陆觉,缘分尽了。
这一句,带着浓厚的自私。
可是,她刻骨的感受到折磨秦昊折磨自己又折磨陆觉的痛楚,每一个人似乎都被三年的时光给玩弄了,每个人都站在错误的位置,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寸步难行。
如今,其实,每一个人,或许都解脱了。
对陆觉有残忍,可是违心的爱情,才是真正的残忍。
心里牵挂着另一个人陪伴在陆觉身边,那才是,对他的背叛。
虽然安好知道她现在说这些,像是在为那场分手“开罪”。
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她是个过来人。
她知道这其中的为难,纠结,痛苦和无可奈何。
却更知道,错位的关系,只会让所有人更痛苦。
她开口,声音柔柔的:“如果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想凑活着找个人过,那么这种凑活,终究会变成后悔。”
不是什么有哲理的话,却说到了苏眉的心坎里。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决定不是吗?
她只是,需要一点声援和支持。
全世界她能得到支持和声援的地方,大约也只有秦昊和安好这了。
她哥哥最多就是保持中立。
至于她妈,如果知道她要悔婚,估计会生吞活剥了她。
可是,关于这段婚姻,其实,从卖掉苏廊开始,她就后悔了。
“秦昊告诉你我卖了苏廊了吗?”
苏眉的神色里,有些淡淡的忧郁。
安好感觉得到,她对苏廊的感情。
“恩。”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创立苏廊吗?”
“为什么?”
“呵呵,那时候,一个年纪比我小的男人在海边买了一栋别墅,说要娶我,说要让我天天面朝大海,看着春暖花开。”
这样唯美的故事,在苏眉回忆的淡淡伤感的眼神中,安好其实已经猜到了那是个悲剧的结尾。
“可惜,我们败给了年龄,他比我小,他家里不同意,父母以死相逼。老套的戏码,如果是言情小说,那就是他会带着我私奔,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幸福快乐的过日子。可惜,生活不是言情小说,他遵从了父母之命。”
安好静静的做个听众。
连秦昊的眉目间,都凝了一些心疼的颜色。
这个故事,苏眉很久没有再说起了。
这些年,她努力的在把厉春楚忘个干净。
“其实我是理解他父母的,我比他大的不是一岁两岁。”
苏眉脸上的忧郁,忽然被一阵无奈却调皮的神色所替代,对着安好伸出了一个巴掌。
“8岁,那一年他说要娶我的时候,才19岁,大学都还没毕业,他为了我,书也不念了,傻的不得了,卖了手里两台跑车又从他哥哥那坑蒙拐骗了一笔钱给我买的那个房子,你应该去过吧,那个靠海的别墅。”
安好吃惊。
“我没去过啊。”
“夏威夷,不记得了?我的管家都和我报告了。”
安好做梦都想不到,那栋开草裙舞会的别墅,居然是苏眉的。
“其中一个房间,是一只留给我的好哥们秦大忙人的,管家不是引你去了那个房间,墙壁上挂着的画,都是你以前在美术学院的手稿,当时这哥们为了你,消沉的得了抑郁症,一直看病我怕他也自杀了,所以费尽心机的弄了一些你的东西来布置那个房间,然后放着我苏廊大好的生意不做,陪着这哥们在夏威夷那栋别墅里住了一个多月。”
安好一怔。
看向秦昊。
他曾为她,得了抑郁症?
可是,苏眉为什么要用个也字?
难道还有谁因为抑郁症自杀的吗?
其实也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大有人在。
安好想到秦昊曾经因为想念她而消沉的模样,眼眶就有点儿湿。
也心疼。
伸手握住了秦昊的手,看的苏眉羡慕嫉妒恨。
“哎,别刺激我这个电灯泡了,这恩爱的,都快成连体婴了。”
关于苏眉的调笑。
安好微微羞赧,秦昊却很享受,在安好不好意思的要抽回手的时候,伸手紧握着她的手,不许她离开。
那段日子,过的太痛苦,所以再次的得到,才越发的弥足珍贵。
苏眉捏着手里的茶杯,感慨了一句:“看到你们现在这样,真好啊。”
“你也会幸福的。”
安好祝福。
苏眉点头,举起杯子,振臂高呼:“来,为了我们都幸福,干杯。”
那豪迈,丝毫没有做作。
安好也举起了茶杯,秦昊跟着举起,碰杯,仰头喝尽,如果不是因为外面打着个大大的招牌——茶字,别人从落地玻璃窗上看,还以为这是个酒馆呢。
下午茶,喝过了下午当然就要告别了,苏眉想她接下来估计会很忙,退婚,道歉,各种道歉,各种各样的道歉,反正,她想她接下去不断的一段时间里,都可能没有办法和安好她们喝茶了。
苏眉小姐她,很忙。
摇曳诡异的白炽灯,空旷的废弃工厂,弥漫在空气里浓重呛鼻的烟味。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颓靡又肮脏。
只有那双站在这颓靡和肮脏正中间的黑色高跟鞋,油光锃亮。
而鞋子的主人,一袭红色长裙和精致完美的妆容,也显的和这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人呢?”
柳浅吼。
早上,她手机里收到了一段视频,还有一条短息。
短信的内容,包括了时间地点以及指定她只能单独前往。
柳浅来了,可是周围空荡荡的,只有破旧大门穿堂而过的风声,呼啸着。
“再不出来我走了。”
柳浅用吼叫压抑内心的恐惧,就算是资深的演员,精湛的演技帮她拿过了国内外各大奖项的影后,可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却还是从她紧握着钱包发白的指关节上看的一清二楚。
依旧没人,只有那盏白炽灯诡异的摇曳着。
柳浅更慌,因为见不到敌人,就永远无法预料到敌人会从什么方向杀出来。
这样的恐惧,仅此于死亡。
她转身想走,手机响了。
原本听起来悦耳动听的流行歌曲,此刻却显然的那么尖锐刺耳又让人心惊肉跳。
看了号码,是那个发简讯给她的号码。
接起。
她压抑着急促恐慌的呼吸。
“我到了,你要的东西我也带来了。”
“把钱放下,然后出门左转,你就会看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柳浅警惕的看着周围,放下了手里的钱包。
正要走,那边却说。
“大明星,不要玩花样,如果钱有一张不是真的,你都别想走出这片废墟。”
他们肯定在周围,只是在等着她一走,然后出来点钱。
柳浅冷声道:“我说过的话就绝对不会不算话。”
“那可不一定,你说过的话不算话的可多了。每天都在媒体面前说最爱你的粉丝,可是背地里呢?哈哈,大明星,你自己的说的话,自己拿回去多听几遍吧。”
“闭嘴。”
柳浅怒斥。
电话那边是放肆的笑声。
笑了许久之后才收了线。
柳浅挂了电话,脸色一片铁青。
出了门,照电话里说的左转,果然看到了一个塑料袋。
她想,对方应该不至于耍花招,因为他们要的价钱不低。
这一笔,足够他们吃一辈子不愁了,而且他们如果真的耍花招,也要看清楚这是在什么地方,在A市,柳家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如果和柳浅撕破脸皮,他们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拿了那个塑料袋出了出了这片荒废的厂方。
回到家之后,柳浅迫不及待的将拿到的东西插到了电脑上,果然,就是那段医院里的视频。
她松了一口气。
手机响了,有简讯。
她的心又陡然一紧,看了一眼短讯,简简单单只有六个字——“谢谢了大明星”。
柳浅恨的,咬牙切齿。
还不及砸烂手机,短讯又进来。
“大明星,改天有时间一起喝个茶,我们老大很喜欢你,当然你可以拒绝,如果你不怕这个曝光。”
下面,是一段视频。
柳浅震惊,这些人,居然真的跟她玩阴的。
她迅速的拨打了电话过去,可是对方却不接。
再打,直接关机了。
柳浅的面色,渐近铁青。
死死的捏着手机的,指关节一片青白。
而她的身子,也因为愤怒而颤抖。
睁开眼,眼底是浓浓的戾气。
不管对方会不会看到,她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
“和我玩阴的,我本就已经打算退出娱乐圈了,既然你们不让我风风光光的退出,我就把这风风光光送给你们,让你们死的风风光光。”
发完,狠狠一把将手机砸在了地上。
手机在坚硬的陶瓷地板上翻滚了一圈,残骸散落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四分五裂。
苏眉喝了下午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她自己的家。
地震之后她在苏阳哪里窝了两天,厉春楚也死皮赖脸的霸占着走廊上那个床位赖了两天。
两天,其实足够改变一切了。
或者说,厉春楚不顾一切趴在她背上的那刻,一切,就已经改变了。
苏眉和苏阳说过她的决定,苏阳不置可否,既没同意,也没不同意,只是交代她,好好和家里说。
所以,苏眉来了,抱着一颗或者不能活着出去了的心。
苏家不算事大户人家,却也绝对是书香门第,苏眉的爸爸以前是搞政治的,退休后被评委了某学校的教授,这几年因为三高的影响已经闲逸下来,在阳台上弄了个一平米菜地,天天捯饬伺候他那几颗小白菜。
苏眉的妈妈,国家特级教师,先后几次获得过荣誉称号,什么十佳教师,模范教师,数学精英等等。
家里一面墙壁上,满满当当就挂满了苏眉妈妈那些荣誉证书。
这样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家风的严谨可想而知。
所以,当苏眉很认真的告诉苏爸爸苏妈妈她要和张军分手的时候,苏妈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你再说一遍。”
苏眉看着气急败坏的苏妈妈,反倒越发平静。
“我不爱他,我要和他分手。”
“你,你,老苏,老苏,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相反,苏爸爸倒是沉稳冷静点,到底是部队里出来的人。
“你先别急,听孩子说。眉眉,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那怎么忽然说这个,张军是个好孩子,年纪,家世,样貌,工作都和你是绝配。”
“可是我不爱他。”
敢情她那句话的重点,苏爸爸苏妈妈是没听懂,那她再重复一次。
这下,苏爸爸也察觉到了苏眉是很认真的了,老脸上的慈爱收敛,神色严肃起来。
“眉眉,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既然知道你不爱人家,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和人家结婚,你现在是怎么的?你还让不让你爸妈见人了?离婚是儿戏吗?你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嘛?你不懂分寸吗?”
“爸爸,我们还没结婚呢。”
苏眉还真是沉稳,居然还能挑的出语病来。
苏妈妈暴脾气发作。
蹭一下站起来。
“你们这喝离婚有什么区别,日子都订好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两人都忙忙忙,又是两地分隔,这证都早领了,苏眉我和你说,你最好给我打消这念头,你都三十了,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你没听过吗?”
“妈你又来了。”
这句口头禅,苏眉从过完三十岁生日开始,几乎是隔一周就要被醍醐灌顶一次。
“什么叫我又来了,你爸爸说的对,你是小孩子嘛?你不懂分寸吗?爱情爱情,你们这些年轻人以为爱情能够当饭吃,爱情是什么,你守着爱情你就衣食无忧了,对精神食粮固然重要,可是你也吃过精神食粮了,味道好吗?当年的姐弟恋要不是我不看好没到处宣扬,你现在就得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你老牛吃嫩草。”
苏妈妈有些口无遮拦了。
苏爸爸听的不是滋味。
“有这么说孩子的吗?”
统一战线一旦破裂,苏眉就有了打入敌人内部的机会了。
“爸,你看我妈说的,什么叫老牛吃嫩草吗,我就是不打扮,我打扮打扮进学校去,人家都以为我是大一的呢,去年爸爸还在学校当教授的时候我给爸爸去送饭,那天小打扮了一下,就有人说我是大学生和你献殷勤吧。”
苏爸爸点点头,语气里还有些骄傲。
“可不是,年轻,青春,活力,穿着个牛仔背带裤打了个马尾辫,把这眼角的皱纹遮了遮嘴唇抹了点口红,啧啧,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大学生还大学生。”
苏眉正得意成功脚乱敌人内部战线。
苏妈妈来了个适时的拨乱反正。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就算是不说当年这一出,你说说你现在是要爸妈怎么和亲戚朋友交代,就差喜帖没发了,谁都知道你要嫁人了,这忽然有不嫁了,我要怎么说,如果我说是你不要的人家,谁信,就你这条件,模样是好,收入也不差,可是也要看对方是谁啊,如果是隔壁王叔家的儿子,你甩了人家也正常,人家哪样样都不及你,可是是张军啊,企业家,艺术家,高干家庭,富家子弟,而且那长相,模样,一脸正气又孝顺,谁信,谁信?”
“妈,我又不是结婚给别人看,这是我的婚姻,我一辈子的幸福啊。”
苏眉抱怨。
苏妈妈顿了顿,若有所思。
苏眉以为她想通了,结果证明,只是她自己想多了。
“所以啊,你说一辈子一辈子,转眼你都过了半辈子了,你活的那么随心所欲什么都依你,结果连个终身大事都没着落。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机会……”
“妈,我不缺追求者。”
苏眉不得不纠正。
“那些歪瓜裂枣能和张军比?你别再给我岔开话题,总之就一句话,你要是胆敢和张军分手,我立马上顶楼往下跳。”
又来。
“妈,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和张军结婚的。我有喜欢的人,你要是只是面子上抹不开那我自己一家家去解释,不用你们出面。你要是觉得是怕我嫁不出去,我发誓,年底前一定把自己给嫁了,如果我嫁不了,那阿猫阿狗,张三李四,你们选谁,我就和谁结婚。”
这么一说,苏妈妈眼底的怒意消散了些,多了几分惊讶。
“什么时候有的喜欢的人,之前怎么不说,和张军订婚不也才一个多月吗?眉眉,你一脚踏两船啊?”
苏爸爸却抬手止住了苏妈妈。
“你听孩子好好说。”
苏眉安静看着苏爸爸苏妈妈,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道:“厉春楚,你们老两口都见过。”
苏妈妈和苏爸爸脸上,皆显示出了震惊。
“你说什么?”
苏眉大声的,肯定的重复:“厉春楚,我说我喜欢的是厉春楚,我要嫁的人也是厉春楚。”
“你疯了吗苏眉,你还有没有骨气?”
“这和骨气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爱情,你别给我扯什么爱情,我和你爸爸当年也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结婚前总过约会都只有一次,尴尴尬尬的结了婚,这一辈子也是恩恩爱爱的。你和谁都行,和厉春楚,我就是不同意,那人根本一点担当都没有。”
苏眉想为厉春楚说情,可是却发现,无从下口。
当年,确实是厉春楚先扛不住了离开的她,虽然她知道,厉妈妈可比她妈妈口头上的跳楼跳楼要厉害来个真的,所以才真正导致了他们的分手。
但是,就算是这样,结局就在那了,过程是什么一般都无人去重视。
何况,是作为被伤害者的她的父母,他们只看到或者说只记得的,是厉春楚决然离开的那一刻。
所以,她没法解释,因为解释无用。
连她自己想起来都很遗憾甚至带着恨意的解释,更是无用。
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
“爸,妈,反正就算是不是厉春楚,也不是张军,我不爱他,我不能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我根本就是在陶艺馆为了被厉春楚气的不轻才答应了张军的求婚。我卖掉苏廊那刻我就后悔了,苏廊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爸妈应该知道,现在我却要为了一个我不爱的男人放弃我的生活,去适应他的生活,我做不到,我宁可老死一个人我也做不到。”
苏爸爸苏妈妈不说话了。
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既有心疼,也有愤怒,也有不解,还有无奈。
“眉眉啊,那张军知道吗?”
良久,苏爸爸开了口。
苏眉摇头。
“明天下午他会来,他知道A市地震要来看我。”
“你看看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
“孩子妈,算了别说了,孩子都大了,就由着她们自己去吧。”
苏妈妈半截子话咽回了肚子里,叹息一声,起身。
“明天好好和人家说,那是个好孩子。”
“恩,妈。”
“吃了晚饭再走吧,刚还今天有买韭黄,给你做个韭黄炒蛋,你不是最爱吃了。”
“恩,谢谢妈。”
“哎……”
苏妈妈又一声沉沉的叹息,满是遗憾。
苏爸爸则是平静的继续看报纸,可是哪里还看得进去一个字。
如果苏眉纯粹就是因为不喜欢而悔婚那他或许就没这么多惆怅。
为什么,偏偏是因为厉春楚呢。
厉春楚啊厉春楚。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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