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十四中,不算A市最好的高中,但是十四中的熊猫班,平均成绩却是在整个A市遥遥领先的。
熊猫班的学生,基本上一只脚就已经跨进了国内顶尖大学的门槛上了,只等着千军万军过独木桥那天,把另一只脚也跨进那道门槛而已。
5月28了,距离高考不过10天。
学校各处都可看到励志的横幅,学校食堂的伙食也开始大幅度提升,甚至连门口的保安叔叔和小卖部的阿姨们都格外的和颜悦色。
谁都不敢给孩子造成任何的不良影响。
只是,有些事情却完全不是人为就能控制的。
比如熊猫班班花婗安雅家的丑闻,在这个临近高考的时间点上,就和个重磅炸弹一样,炸的整个学校都沸沸扬扬起来。
安雅出名了,几乎走到哪里都会有同学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是老师。
这些指指点点里,清一色无一例外的,都是鄙夷,不屑和嘲讽。
甚至有别班级的同学一到下课时间就凑到她们班窗口,为的却再也不是递情书送巧克力这样的事情,而是把她当作一个动物一样的围观。
“看,这就是婗安雅,和婗安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就是她妈抢了人家的爸爸,害的人家日子过的这么惨啊。”
“没看出来她妈这么不要脸,面对面那个节目你看了吗?我都差点气死,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无耻的人,你说这婗安雅是个什么人,是不是和她妈妈一样。”
“谁知道呢。”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用平行思维推断,另外一句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看她平时那个傲慢劲,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性格孤僻的就像个外星人。”
“嘘,她过来了,走吧走吧。”
其实,她们何必要“嘘”呢?
那么大声的议论不就是怕她听不见吗?
婗安雅朝教室门口走去,手插校服裤里,没有人看得见,那裤兜里的拳头,捏的死紧,指甲都几乎潜入了手心中。
她的生活,因为婗安好的出现,彻底的乱了。
父亲的离世,母亲追逼房产证,她的世界已经是一片灰蒙蒙。
如今,她的世界,就像是彻底暗了。
她就像是堕入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冰窖中,看不到未来,过去,以及周围的一切。
唯独能感受到的,是走到哪里都有的指指点点和嘲讽,还有彻骨的寒冷。
就算是教室走廊上倾斜的阳光,依旧没能让她感受到半分温暖。
“婗安雅,班主任找你。”
学习委员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走过婗安雅身边的时候,语气轻慢道。
“哦。”
安雅应了一声,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走进了班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了,只有班主任一个人,正在上网,见到安好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还算得上和颜悦色,只是那份温和却不达眼底。
“安雅……”
“叮铃铃……”
班主任才要开口,就被上课铃声打断了。
班主任也没有让安好回去的意思,随口问了一句:“这节你们什么课?”
“生物课。”
“哦。”然后就没有下文了没,只是从办公桌上掏出了一叠装订在一起A4纸,送到安好面前。
“这是211工程学院,你回家看看,定个目标,不过以你的成绩,进前十所学校应该没问题的。”
安雅心里微微一暖。
只是很快,就凉了,凉到了彻底。
“是这样的,安雅,你家的事情在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乱了学校的秩序,你也知道马上就要高考了,现在一下课别的班级的同学就往咱们班教室冲,既影响了别的班同学的学习,又影响咱们班的成绩,第二次模考成绩出来了你也看到了,咱们班在市里的平均分都将到了第二位。”
安雅咬住唇,强忍着才没让眼泪落下来,眼眶却还是红了。
班主任还在继续,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当然老师的意思不是说是你拉低了咱们班的平均分,你的成绩虽然也有所退步,但是还是班级里数一数二的。”
“老师,你是想要我休学是吗?”
安雅忽然打断了班主任的话,再多冠冕堂皇的话,冗长委婉的理由,也无非就是想要她走。
班主任却道:“不是你误会了安雅,现在学习这么紧张,还有10天就高考了,你看那些记者还老来学校门口堵你,对学校和其他同学也不好,所以学校的意思呢,是让你先回家自习,等到考试那天再来学校,学校单独给你安排一个房间考试,你看怎么样?”
安雅依旧咬着唇,只有这样,眼泪才不至于不争气的掉下来。
到底她还是个孩子,班主任似乎也不忍心多说,拍了拍安雅的肩膀:“替你的同学们想想吧,老师也知道……”
“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
“等等,下课去吧,别惊动了别的同学,你就在我办公室坐会儿,看会儿这本资料,看看你想要上什么大学。”
“恩。”
“到张老师椅子上去坐好了,张老师这节有课。”
“恩。”
步子是沉重的,心里是苦涩的,那个铺满阳光的窗口位置,耀眼刺目的日光将安雅的影子拖在地板上,小小一抹,形单影只。
婗安雅从学校出来,没办法一次把所有的课本都搬走,所以只拿了几本复习用的资料书。
下课时间,背着书包朝学校大门走去的她,吸引了整一座教学楼的注意。
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一到六楼的走廊,安好能够听到起哄的口哨声和倒喝彩的嘲笑声。
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泪水,她是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背后,起哄的声音更响。
“哦哦哦,哭了哭了哭了,哈哈哈哈哈。”
安雅加快了步子,终于把那些刺耳的声音都甩在了耳后。
走到门口,保安顺利给她放行,显然也是早早得到了校方的通知。
出了校门,安好才想到自行车还在学校里,可是那徐徐关死的电动门,就像是一道扎满刺的墙,她想她是再也进不去了,也再也不想接受二次嘲讽的洗礼。
身上没有钱,贫寒的家庭除了一日三餐的温饱外,再没有多余的闲钱。
姑姑养着她,可是姑姑家自己也有孩子,姑父是个老实人,可是安雅这样一个沉重的压力,也压皱了这个老实男人的眉头。
安雅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人,所以这几天,她一直住在自己那个家徒四壁的家里,没敢再去打扰姑姑。
从学校出来,没有自行车,她只能走回去,虽然不是很远,但是背着一书包沉沉的书,这段距离也是考验。
一辆面包车,忽然停在了她身边,车窗放下来,露出一架照相机,对着安雅咔擦咔擦。
“婗安雅,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学校外,你是从学校出来的还是迟到了没能进去?”
照相机后探出一只手,手里拿着录音笔。
安雅是厌恶,不予理会继续顾自己走。
那辆面包车不疾不徐的跟着,录音笔继续在她面前晃,问题也越发的犀利。
“你是被学校赶出来了吗?”
“学校是不是把你开除了?”
“是因为网上的事情吗?”
面包车里的女人,在明明晃晃的日光下,看不清脸,但是安好想得到那必定是一张尖锐的面孔。
她加快脚步,那样的尖锐刺伤她。
“婗安雅,如果你肯接受我们节目的采访,我们有办法让你参加高考,还有听说你现在的生活很窘迫,我们愿意给你一笔钱。”
金钱的诱惑,并不是对谁都奏效,何况是婗安雅,她从来都是个心高气傲的孩子。
“滚。”
金钱的诱惑对婗安雅不奏效,反而真的热怒了她。
“你一个小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妈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婗安雅,你的同学说你在学校很孤僻也很骄傲,高一时候他们曾经票选你做班长,但是你完全不领情,有这么一回事吗?”
一条小巷,婗安雅直接拐了进去。
没想到面包车门开了,狗仔队锲而不舍徒步跟了过来。
“婗安雅,不然你开个价。”
“滚你们听不到吗?你们耳朵有问题吗?采访你妹啊,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滚?”
脱下身上的书包,拼命朝着狗仔队砸去,婗安雅彻底的崩溃了。
对面的照相机往后躲闪着,录音笔却更往前递送过来。
婗安雅大口的呼吸着,眼泪珠子吧啦吧啦不断落下,为什么要把人赶尽杀绝,为什么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滚,滚。”
她歇斯底里,死命的挥舞着书包,刘海落了下来,凌乱遮盖在脸上,很是狼狈。
“做什么呢你们?”
小巷里,忽然传来一个凌冽的声音。
下一刻,有一双手抓住了婗安雅挥舞着书包的手,把她拉到了身后,看着眼前的照相机和录音笔,几步上前一把躲过录音笔,不顾记者的争抢,一把把录音笔丢到了边上一家院子里头。
“做什么呢,对一个小姑娘?”
那个声音,就像是一道宽厚的墙,支撑住了近乎崩溃的婗安雅。
“你什么人,你和她认识吗?该死的把我录音笔丢了,开门,开门。”
记者上前拼命喊门,屋子里却没一点动静。
“别喊了,我家今天就我在,想要我给你开门,先给这个小姑娘道歉。”
安雅从泪光中抬起眼,朦胧的泪水中,眼前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二十来岁,大眼睛,浓眉毛,脸型十分好看,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从安雅的角度来看,他就像是光源,和煦的散着暖黄的色彩。
他伸手将她护在身后,疾言厉色的看着对方,严肃的要求对方给她道歉。
有一种暖,从心窝子里开始蔓延。
“开门,你知不知道那是德国进口的,很贵。”
我管你贵不贵,还有这个。
几步上前,拍照的是个瘦小个字的年轻男人,猝不及防的就被抢了手里的相机,还没来得及抢回来,相机上的存储卡就被熟练的拆了下来,顺说一丢,也丢尽了那个高墙后的院子里。
“小子,你找死。”
瘦小个男人冲过来,安雅尖叫一声,却见身前的那个男人只是轻易的动了动手,那个瘦小个男人就摔倒在了地上,嗷嗷叫疼。
情况显然已经出乎了狗仔队的意料,他们只能好言好语。
“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是记者,你看这是我们的记者证。”
“我管你们是谁,就算是记者也不能不顾别人的意愿强行采访。”
“先生,那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无论如何你还给我吧,真是德国货,如果丢了我们要自己掏钱赔的,先生,拜托了。”
“……”
稍许沉默,对方一脸可怜巴巴,安雅看着眼前的男人,小声道:“我不想给他们拍。”
“恩,跟我进来吧。”
狗仔队忙点头,却被对方一句冷喝浇了头。
“没和你们说,在门口给我等着。”
说完,拉着安雅的手进了屋子,很干净的小庭院,独门独户,种了点茉莉和月季在院子里,花都开的正好,月季花边上还有一棵树,大约是果树,下头放了一辆七成新山地车。
曾经,安雅的家也是这样,恬淡,宁静。
至少后来,一切都变了。
她看着男人过去捡丢进来的存储卡和录音笔,心里是感激的,上前小声问道:“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她极尽客气,却有些生硬,实在是以前很少这样和人主动打招呼。
“呵呵,我叫唐子枫,小妹妹,你不用怕,我帮你把那些删掉吧。”
“为什么要帮我?”这个问题很傻,可是却是安雅最想问的,在全世界的人都等着看她笑话的时候,都遗弃她唾弃她的时候,萍水相逢的他,为什么要惹这种麻烦。
唐子枫回过头看着背后的女孩,眉宇之间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哀伤,如果说为什么要帮她,也没为什么,作为各当代青年,怎么可能看着一个女孩子被欺负而袖手旁观呢。
“他们那就是欺负人,要采访也要你愿意,他们那纯粹就是耍流氓,小妹妹,你等下吧,我帮你把你的部分删掉,还给他们。”
就是唐子枫以为的这种很普通很单纯的帮忙,在安雅心里,却埋下了一颗温暖的种子,种子上,刻着他的名字——唐子枫。
十分钟后,唐子枫开门了,把录音笔和存储卡丢给了对方,冷冷来了一句:“要打击报复我记得认清楚我家的大门,顺便打听打听我家的背景。”
他不是唬人,他家是有背景的,不然他姐姐普通大学毕的业,也不可能进得了擎天集团,他老爸这些年闯这么多祸,也不可能都摆平得了。
对方显然也是从他的举止行为上看出来他不简单,怕真的坏了那台“德国货”,吃了哑巴亏赶紧的走了。
唐子枫看着他们离开,再看看坐在他家院子里抱着书包脸上满是泪痕头发凌乱的婗安雅,温和笑着走过去:“你是十四中的啊,怎么这个时间没在学校?”
安雅鼻子一酸,她不是个懦弱的人,可是在唐子枫面前,那些委屈却藏也藏不住。
“学校让我回家复习?”
她哽咽着道。
唐子枫却笑道:“那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有点远,我走回去就行。”
“没关系,我正好要出门,走吧。”
安雅抬起头看着唐子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你。”
犹豫不是因为堤防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只是她不想麻烦人家。
终归还是乖乖上了唐子枫的车子,问清楚了地址,唐子枫发动了车。
安雅依旧抱着书包,唐子枫抽了几张纸给她:“擦擦脸吧,你是高三生吧?”
“恩。”
“回家好好复习。”
边说着,边发动了车子。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一句狗仔为什么要追着她,也没有问为什么学校要让她回家复习。
这种尊重,是这些天谁都给没婗安雅的。
她侧目看着开车的唐子枫,心里头那颗种子,埋的更深了。
这带着温度的种子,终于稍稍的融化她心底的寒冷,让她觉得的丝丝温暖起来。
安雅只让唐子枫送她到了路口,没有留电话,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她唯独知道的就是他的家,在那个巷子里,他家的院子里,茉莉和月季开的很好,他笑起来,温和的就像是40摄氏度的水。
污糟糟的心情,暗沉沉的世界,因为这个人而明朗了一些,只是一回到家,看到满屋子翻箱倒柜的她江华,那好不容易拨开的污糟糟暗沉沉,又阴霾了她整个世界。
“你在干嘛?”
她的衣服裤子散落了一地。
江华听到声音转过头,冷着脸喝道:“到底把房产证藏哪里了?”
“你想干嘛?”
“你念书不用钱啊?我哪里来的钱,我卖了给你念书啊。”
“给我,你是要拿去吃喝玩乐吧,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钱。”
对着江华怒吼道,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根本不像是母女,倒像是万年的仇人。
“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和你妈说话的呢?房产证拿出来,我要用,快点。”
“休想,那是爸爸留给我的。”
“一半是我的。”
“你死了也是我的。”
江华猛然站起来,安雅已经成人了,连个字都窜过了她,她半抬起头看着安雅:“你在咒我死?谁教的你?你那个贱人姑姑?”
“我不许你骂姑姑。”
“我就骂,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还敢来教我的孩子。你想学婗安雅吗?大逆不道?教出来房产证,一半是你的我卖了把钱给你行了吧?”
“你做梦,我绝对不会给你的。”
江华想来知道自己的女儿个性倔强,所以就算是气的想给安雅一个巴掌,但是她真急着用钱,不得不软了语气,好声好气的声量:“安雅,妈妈真要用钱,不然当和你借的,咱们不卖,咱们抵押给借贷公司,等有钱了还了就是了,好不好。”
婗安雅语气坚定:“我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我死都不会给你,那是我爸爸留给我的。”
“你……哎呦安雅,你是要看着妈妈死吗?妈妈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怎么会想到要卖房子,这个房子,承载了我们一家多少的欢笑和回忆。”
她说的很诚恳,眼泪还配合的巴拉巴拉掉下来,安雅却不为所动。
只是冷冷道:“你会在乎吗?你的回忆里从来就没有我和我爸爸,请你离开我和我爸爸的家。”
“安雅,妈妈欠了高利贷了。再不给钱,他们会杀了我的。”
婗安雅看着江华,似乎是在斟酌江华这句话的真假,只见江华颓然的如同一滩泥巴一样坐在地上,脸上绝望的表情,很真。
“安雅,妈妈真的没办法了,妈妈欠了五十万,如果再不给钱,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那些高利贷的人都是黑社会的,他们杀人放火都不怕的,妈妈学人炒股,本来是想给你爸爸赚点医药费的,没想到赔光了,安雅,你就当可怜可怜妈妈吧,妈妈保证房子卖了妈妈只拿50万,其他的都给你。”
“你怎么到现在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爸爸生病你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如果不是姑姑……”想到父亲,婗安雅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双泪眸,恨恨的看着江华。
江华眼泪也是哗啦啦落下来:“安雅,妈妈错了,妈妈真的错了,这一年多妈妈过多也不好,妈妈学人炒股也只是想赚点钱,安雅,无论如何求你了,妈妈求你了。”
说着,尽然给安雅跪了下来。
安雅一怔,却是冷冷的转过了身,朝门外去:“你死心吧,我不会给你的,死也不会。”
“你……婗安雅,你难道要看着我去死吗?”
江华歇斯底里。
安雅转过身,神色平静:“对,我巴不得你去死。”
她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的污点,她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是她让她背负了野种的名声,就算最后她们母女赶走了安好母女登堂入室了,可是她却用的是那样不光彩的手段,让她从小就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
如今,她不要脸的去找安好麻烦,换来的是她婗安雅所有不堪的伤疤都被揭开,受万人所指,被所有人口诛笔伐。
她是她母亲,可她除了生命,还给过她什么?
江华怔忡在了那,没法想象那样冷漠的眼神和绝情的话,会从她女儿口中说出。
等到她缓过来,婗安雅已经出了院子,不过很快,婗安雅的尖叫声就从院门口传来,江华忙喊着婗安雅的名字往外跑,见到的是十多个年轻人把安雅压在墙上,邪恶的动手动脚的一幕。
“干嘛,都走开,走开。”
她上前,拼命拨开人群。
“老娘们还挺有力,五十万什么时候还?”
“我会还的,我马上就还,我回来拿房产证的,我把房子卖了就还,把我女儿放了吧,求求你们。”
“那可不行,外面人都说你狡兔三穴,最擅长的就是太跑,连你老公快死了你都操了他家底落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今儿就先把你女儿带回去,放心,看到钱你女儿就能平安回来。”
“不要,不要带走我女儿。”
江华跪在地上,可是她的跪拜,根本是分文不值。
“三天,最后三天,不给钱就等着去买你女儿的光盘吧。”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动我女儿,我给,三天我肯定给,但是你们不要伤害她。”
“江阿姨,我们的规矩你知道,时限一到,我们立刻动手,时限没到,我们还是会客客气气的,小妹妹,别怕。”
一只咸猪手,抚上婗安雅的脸,婗安雅尖叫起来,拼命挥舞着手臂,这一刻,她多希望有个人来救她,多希望唐子枫能够再出现。
可是没有,再没有人来救她,街坊邻居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插手她家的事情,她妈妈在这几年里早已经把所有邻居都得罪光了,何况今天是这样的阵仗,没人会,也没人敢出面。
她绝望的尖叫,但是,没有人会怜悯她。
那只咸猪手,从她的脸颊移到了她的下巴,猛然捏紧,痛的安雅尖叫。
“江阿姨,江骗子,怎么样,三天?”
“三天,三天我会给你们钱的,不要带走我女儿,不然带走我吧的,带走我,房产证在我女儿手里,带走她我就不知道……”
“放屁,玩花样,就不信我捏死你女儿。”
“啊,疼。”
彻骨的疼痛,安雅尖锐的叫声充斥了整个安静的巷子。
江华嚎啕大哭起来:“不要伤害她,我给,我会给,求求你们放了她吧。”
“哼,放了她,我们找谁要钱,走,兄弟们。”
安雅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被一群男人轻而易举的带出了小巷,塞进了一辆车子。
车门一关上,安雅恐惧的大哭,一个巴掌狠狠招呼过来,伴随着恶毒的声音:“再哭打死你,乖乖的我们不会为难你。”
安雅死死咬着嘴唇,脸上一阵麻木的刺痛,嘴角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知道,这些人轻易就能要了她的命,她不敢哭了,满腹的恐惧,都被死命压在胸膛中,埋首在膝盖中,她不断用唇形重复着三个字。
“唐子枫,唐子枫,唐子枫,唐子枫。”
最后一笔,陆觉看书的安静侧脸就跃然于安好的纸上,栩栩如生。
安好下床,把画在窗台上欣赏,背后忽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掌环绕:“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怎会不记得。
颠沛到美国,生活拮据的她做了街头画家,赚点糊口的收入。
她和陆觉的初见就是一单生意,她替他画画,画完后他给了她一百美元,她以为他看错了面额,追上他把钱送回去,他却笑道:“这是你的酬劳,你画的很好。”
然后,第二天他来了,第三天他来了,第四天他来了,每天都是一百美元。
他几乎支撑起了安好接下去几个月的生意,安好捉襟见肘的困顿生活也因为这每天的一百美元的得以改善。
然后,自然而然的相识相知,安好知道他是AT的三少爷,也知道他上面有个两个哥哥很受重用,还知道他叫自己的父亲BOSS……
之后,安好由他引荐进了AT,由他亲手培养,成了他的王牌。
现在想起来,这些事就像是在昨天一样。
“呵呵,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你之后一直会来,是那时候就发现我有这个潜力了吗?可是那时候我画的是碳素画,而且在那些街头艺人中,我的碳素画画的也不是最好的。”
“如果我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被你吸引了,你相信吗?”
安好脸红了一下。
陆觉在她耳畔笑的温柔:“你画画的样子很迷人。”
安好脸更红,陆觉转过她,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美到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你安静的坐在那里,绑着马尾辫,围着一条大红色的围巾,穿着连衣裙,板鞋很旧,整个人就像是一幅画。”
“呵呵,连我穿着什么都记得,我早忘记了。”
“因为喜欢你,所以始终记得第一次相见时候,你让我心动的模样。”
“我有那么好吗?”
安好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扬起脸。
陆觉理所当然道:“谁也没你好。”
“呵呵。”
他的话,总是让人暖心。
“跳个舞如何,好像好久没和你跳舞了。”
安好点点头,正好放着音乐,她抱着他的脖子,他抱着她的腰,在地毯上,踩下细细碎碎的步子,气氛很美,可惜陆觉的手机响的不是时候。
“抱歉。”
安好微微一笑。
陆觉拿起手机,看来一眼号码脸上温和的线条顿然严肃,或者说,恭敬,安好知道这是谁打来的了,除了BOSS,没有人能够让陆觉露出这样的表情。
“BOSS。”
“……”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陆觉看了安好一眼,步子往门口走了一些,安好没多想,以为大约是公司里一些上层隐秘的安排,不可以让人知道。
电话不长,五分钟后陆觉就回来了,脸色却十分难看。
安好上前:“怎么了?”
“没事,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他的表情,分明不是没事的样子。
可是安好不想追问,对陆觉的事情,她从来都是点到即止,信奉一个原则,他想告诉她自然会告诉她,不想告诉她的肯定是她不能或者没必要知道的事情。
于是,顺着他的话题:“随便都行。”
“那就让人送到房间吧。”
“不然,请何小姐吃个饭吧,就在酒店的西餐厅,你觉得如何。”
“你喜欢,让海珠去安好就好。”
“行,那我去找海珠。”
安好神色略显欢快的离开房间,却不知在房门关上的那瞬,陆觉脸上的表情瞬间阴云密布,这一片阴云之中,透着浓浓的烦躁。
何任盼没想到安好这么客气,还请她吃个饭。
五星级酒店的高级西餐厅,何任盼这辈子也就来过两次,一次是高中毕业同学会,她的土豪童鞋秦昊家请的客,全班都去,还是专车接送,气派十足。
那一顿她往死里吃,吃到最后一口牛排都卡在了嗓子眼才罢休,因为她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吃到这样的高级货了。
后来工作了,倒又吃了一顿。
她第一份工作的上司,一个秃顶的死老头,目的不用说,想潜规则当年嫩的和豆腐花漂亮的和水仙花一样的她。
结果可惜了。
可惜了那一客昂贵的牛扒,才吃了两口就都招呼到了死老头的脸上。
再然后,工作换了找找了换,换换找找间她也从小白菜变成了一颗黄花菜,被上司带出去吃饭的机会,加上脚趾头都没法数,因为没有,十个手指头,十个脚趾头,还能数出个零来?
所以这一顿饕鬄大餐,她是有备而来。
从接到安好电话的那刻起,她不喝水,不吃下午茶,还在下班前偷溜去员工健身房跑了一个小时的步,直到确定前胸贴了后背,能吃下一座小山,她才悉心打扮一番来赴宴。
月亮湾二十一层。
安好和陆觉方海珠早就等着了,见到何任盼,三个人都起身迎接,何任盼当真是受宠若惊。
“抱歉啊我来晚了。”
“没有,正好六点,再说是吃饭而已,晚一点也没有关系的,何小姐你想吃点什么?”
菜单送到何任盼手里,打开上面“天价”简直让工薪阶层捶胸顿足,一个套餐吃掉一个月工资,这不是吃饭,是吃钱啊。
不过如果是吃别人的钱,那就安了。
何任盼点了一个一人套餐,安好她们也分别点了餐,然后四个人坐等。
安好是个不大会说话的人,不过有方海珠在,倒是不冷场。
和何任盼聊了会儿,何任盼冷不丁看着安好来了一句:“昨天和你在一起那人你认识吧?”
安好身子微微僵硬,不过她也已经和陆觉说过了昨天的经过,只是不大愿意再提及而已,怕刺激了陆觉,所以应的很淡:“恩。”
“你怎么会和他一起,他是我老同学,高中同学,我们还做过同桌。”
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
安好还没想到接什么话,陆觉先开了口,很轻而易举的,自然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何小姐的车子,已经修好了,何小姐吃完饭我让方助理载你去取车。”
“修,修好了,怎么好意思?”
“本来就是我损坏了你的车,还有何小姐的制服,我也会赔偿给你的。”
“哎呦,旧衣服了没关系的,对了,早上我们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在QQ群里发了个消息,说秦昊发烧了,昨天我见到他时候还好好的。”
安好握着水杯的手颤了一下,水杯里的水差点撒出来。
方海珠看了看安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小心翼翼的去看陆觉,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然是温润的笑着。
方海珠知道安好让她隐瞒陆觉昨天的部分事情,肯定是这部分发生了什么会让陆觉不高兴甚至误会的事情,看何任盼大有说下去的势头,方海珠忙给和海珠添水,没话找话客气问道:“何小姐是做什么的?”
何任盼神经粗,轻易又被转移了话题:“我是做会计的,大学学的这个专业。”
“哦,何小姐是在哪里念的大学?”
“S市,不是什么好大学,我们班当年……”
“何小姐你热不热?”
“不热啊,这里的空调开的刚刚好。”
方海珠是极力的在规避掉所有和“秦昊”有关的事情,安好对她投去感激的目光,方海珠心领神会,天南地北的和何任盼扯,何任盼也是个自来熟,一下聊开了,倒是再没有提起秦昊这个人。
晚餐上来了,有食物管住了何任盼的嘴,方海珠也暗暗的松了口气,对安好挤了挤眼睛,然后起身:“我去洗手间洗个手先。”
“我也去吧。”
安好会意那个挤眉弄眼,更着站起来。
两人结伴往洗手间去,一进去方海珠就抓住了安好的手:“神马情况啊同志,你昨天是和秦总在一起啊,发生了什么啊?怎么不能让陆总知道?”
安好就知道方海珠要问这个。
“海珠,有些事我回头告诉你,谢谢你刚才。”
“说什么呢,我帮你是应该的,不过我看陆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用担心了。”
“呵呵。”
安好只是笑笑,其实她心里能不清楚,陆觉的心里必定因为何任盼的话,激起了一池不平静,他不表现,不代表他不在意。
安好只希望关于昨天秦昊为她打架,受伤的事情,陆觉不要知道。
好在何任盼也只是知道了秦昊发烧了,却未必知道秦昊为什么发烧的。
和方海珠站在洗手池边上洗手,安好的心却一直纠缠在“秦昊发烧了”这几个字上,果然还是发烧了,昨天她就担心过的。
她就该把他送去医院的,发着烧的他,是怎么自己开车去的医院,路上还好没有出车祸,不然安好真的就过意不去了,毕竟这伤是为她受的。
“想什么呢?”她在出神,方海珠洗好了手拿胳膊肘捅了捅她。
安好还神,摇了摇头:“没,出去吧。”
既然在医院了,应该就有人照顾了。
甩了甩手,整理好心情,安好给了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微笑。
不该想的人,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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