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的花灿烂地开着,开放在如水银般细碎的阳光里,城里城外被花装点成了浪漫的世界,花香弥漫在城里的每个角落,似乎在诉说着小城多情却又伤感的心怀。
桃湾里是一片浪漫的世界,一汪一汪的桃林,粉色的桃花就像少女的面颊,暖暖地风吹过桃湾,粉色的花瓣飞向空中,纷纷扬扬,轻盈地洒下来。
这是宇明希第一次来桃湾玩,而且是水若兰陪着他。
就像一对脱俗的童仙,牵着手走桃林里安安静静的落满粉色花瓣的是石板路上。
落英缤纷。
他牵着她的左手,她牵着他的右手,他走在她的左边,她走在他的右边,一切都如诗一样静谧美好,粉面桃花。
他温柔如水一般的眉宇,他额边微黄的发丝,他白皙的面庞,他孱弱的身体。
她清澈如泉的眼睛,她略带弧度的刘海,她粉色的面庞,她幽静如庭花的身体。
他停下,轻轻地伸出左手,接住一片正在下落的花瓣,花瓣落入他的手心,他淡静地看着这娇小唯美的花瓣,“花儿总是会有落去的时候啊,多么凄美啊。”
他如有所思,他的内心有一丝抽痛,他知道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像花瓣凋零一样死去,安静地死去,而那些曾经占据他的心灵的美好也会随风而逝了。
水若兰侧身看看他,他那忧郁的眼神触动了她的心,她双手捧住他的手,粉色的花瓣被护在少男少女的手中,像呵护一个脆弱的小生灵一样,“明希,放心,一切都会好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她看着他,他厚厚的镜片下有淡淡的泪花在闪动。
他只想紧紧地抓紧她的手,他感到幸福、快乐、释怀。可是他的心却无端地绷得很紧很紧。面对眼前这位坚强的女子,他有一种掏心掏肺的感激与感动。
他轻轻地拥住她,似乎是拥住整个春天的温柔,花瓣簌簌地洒下,轻盈、唯美,像一场粉色的雪。
他放开她,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好像清温的泉水荡开的波纹一样,“若兰,真的好谢谢你,遇到你我真的快乐了好多。”
水若兰撒娇般地笑,“不许说谢,你呀,要开心点嘛,总是想得太远了,你只要考虑怎样幸福地过现在就好了啊!”
宇明希淡淡地笑了。
“咦,听说桃树可以辟邪耶,我们许个愿吧。”水若兰笑着说。
“好啊。”
他们站到树前,水若兰双手合十微闭着双眼,嘴里一遍一遍地叨念着什么。
宇明希侧身看着她纯美的脸,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皱缩般疼痛,钻心般的痛苦,他没有出声,死死地捏住胸口,慢慢地蹲到地上,如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瞬间豆大的汗布满了他的额头。
“文,你猜我许了什么愿啊,我许的是我们永远在一起,并且要永远开心。”
水若兰兴奋地侧过身来,却发现他缩成虾米般地躺在地上,脸色如白纸一样惨白。
她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她冲过去一下子抱住他,拼命地喊着:“文文,你怎么了,快醒醒”
可是似乎一切都无济于事了,他那被痛苦扭曲成畸形的脸慢慢变得平静,温柔的眉宇,额边飘渺的淡黄头发,白皙的皮肤,他像一个安静地睡着的王子,一位来自天宇深处的王子。
一切都安静,只留下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洒,像一支忧伤的旋律。
急救室外面,李梦娟呆呆地坐在凉椅上,眼泪一个劲儿地流着。
“别太担心,他没事的。”余小鹏安慰着她。
李梦娟没有理他,一个人静静地流着泪。余小鹏看到李梦娟担心的眼神没敢具体问宇明希怎么了。
李小曼跟谭梓童也来了,听到宇明希突然病倒了就直接来了医院。
水若兰独自一个人静静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夕阳的光顺着窗户射进来,在灰白色的地板上印上淡淡的古红,窗外的天空上几朵云被晚霞的光染成了血红色,又好像在笑。
水若兰那映着夕阳残红的脸平静得就像地板上反射的光一样。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也会到来,即使平时假装忘记也无法躲过即将发生的事实,她似乎做好了准备。
“我儿子怎么了,他在哪里?”走廊那边传来了一个苍老焦急的声音。是宇明希的爸爸,他正焦急地问着一个护士,护士指了指急救室这边,他便匆匆地跑了过来。
在急救室的门窗上,他看到儿子那一起一伏的身体,他几乎崩溃了,蹲下他那痩老的身躯,好像在俯拾遍地的无助。
水若兰轻轻地走过来,拉起宇爸爸,“叔叔,不要太担心,相信他会挺过去的。”
“宇明希那么好的人,相信老天会有眼的。”李梦娟和水若兰一起把宇爸爸扶到凉椅上。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这么及时地送他来医院。”宇爸爸满眼噙着泪,“宇儿啊,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年轻轻地却一再受这病的折磨,为什么要折磨我儿子,为什么不折磨我。”
“心脏病?”余小鹏,谭梓童和李小曼一愣,就好像同时被雷击中一样,他们眼中安静的宇明希竟然患有心脏病,他们从来没有发现,一时间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梦娟,这是怎么回事,他一直好好的怎么会”李小曼问李梦娟。
顿时,李梦娟的眼里又溢满了眼泪,“他的内心其实一直都不快乐,他一直活在病痛中,他真的好可怜。你们以后会明白的,让我们一起祈祷他能挺过去吧。”李梦娟抬起头看看李小曼,谭梓童和余小鹏。
这一刻,他们都几乎惊呆了,现实与想象的差别为什么这么大,他们映象中的宇明希总是会淡淡地笑,也会与他们开玩笑,如今可是现在的情况真的让人无法接受,可是这个时候又能怎样呢?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夕阳的古红渐渐地褪去,只剩下苍凉无力的地板和地板上反射的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等待就像几个世纪。
急救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几个医生推着他出来了,大家一拥而上.
“请安静点,他需要休息。”一位医生说。
他被推进了病房,白色的病床上,他好像睡着了,沉沉地睡着了,温柔的眉宇,飘渺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唯美的面孔,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一样。
他那样安静,没有一丝痛苦挂在脸上,那似乎一直是他向往的沉睡,不用思考任何事情。
他身旁的心电图平静地波动着,显出了一段安稳。
“你是宇明希的爸爸吧,我们出去说话吧。”医生看着宇爸爸对他说。
走廊上,医生很认真地对宇爸爸介绍着宇明希的病情。
“他的心力严重衰竭了,可以说他的心脏几近无法跳动了。说实话他能活到这么久已经很奇迹了。他似乎很矛盾,在活下来与死去之间徘徊不定,所以他的求生意识时强时弱。我想他一直活在忽冷忽热的情绪中,他也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所以我们打算等他醒来后也安排一位心里医生对他的心理进行开导。”
爸爸认真地听着,满脸的无助。
水若兰偷偷藏在门边也全听到了他们的话,她无奈的按住断痛的心,泪水无助地往下掉。
一个多么无奈又让人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折磨着一个人,折磨着无数人,难道上天有意让有些人痛苦到死吗?
即使死去又怎么样,死去永远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那么多爱你的人,那么多牵挂你的人,死去会折磨他们不是吗?
宇明希一直知道一个人的一生永远不是一个人的,别人占据着一部分,所以他仅凭一点求生意识坚强地活着,为的是让别人少一秒为他痛苦。
现在的他似乎真的无能为力了,上帝已经缓足了他的生命,上帝要来带走他。
“他现在被注射了能量剂,心脏可能会短时间微弱跳动,足以维持他的生命,不过还是要二十四小时检测,以免发生意外。”医生嘱咐爸爸。
宇爸爸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医生,请问我儿子的下一步疗法是什么?”
“呃这个得你们自己定,我们目前的计划是如果可能我们打算给他装上心脏起搏器,可以延缓他的性命。但是”
“但是什么?”爸爸焦急地问。
“就算安上心脏起搏器,他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正常,而且他不可能一辈子靠心脏起搏器维持生命,你应该明白。”
“那你的意思是?”
“请您不要介意,我站在为你们家庭着想的角度来说的话,这么大一笔手术费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划得来的事,所以你还是考虑好吧”
“不用考虑了,没有什么划不来的,只要我儿子能多活一天,什么都值得”宇爸爸说的斩钉截铁。
“那也好,只是这医疗费”
“大约需要多少?”
“估计要五十多万吧,而且风险也很大。”
爸爸身体一颤,这么多年来,爸爸一直在工地上,挣了少得可怜的一些钱,可是每年宇明希的医药费都要好几万,爸爸根本没有存钱的可能,五十万对爸爸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但是爸爸又突然清醒过来,“好,手术一定要做的。”
“好的,我们也会尽量减免你们的一些费用,您也别太急了。”医生说完转身离开了。
宇爸爸的身体变得飘忽不定,水若兰赶忙跑过来扶住他,扶他坐到宇明希的床边。
他看着儿子的面容,深重的泪水打在宇明希的手臂上,宇明希似乎有一丝感应,平静的眉宇间有轻微的波动。
“叔叔,您别伤心了,相信会有办法的。”水若兰劝慰的声音却分明有些嘶哑,刚才医生的话她全听见了,这时她似乎真的压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她哭了,撕心裂肺地哭了,她转身跑到走廊上,靠在窗边恸哭着。
李梦娟李小曼也追了出来,她们想劝慰水若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似乎也无法阻止内心的痛,一种同感在三位姐妹之间产生,她们相拥而泣,这些日子里,不管他们一起多么快乐,但是悲伤总是慢慢地沉淀,这一刻她们爆发了。
谭梓童跟余小鹏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让她们好好哭吧,也许她们会好受一点。”谭梓童对余小鹏说。
余小鹏点点头,然后回到了病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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