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怨毒的眼神投向小儿子阿兴,其实当初生他就是一个错误。怀孕的时候,算命的就说过此子天煞孤星,刑克双亲。结果,还没出生,大哥胡胜高便因为去鱼塘游泳差点溺毙,她当时便想把胎儿打掉,但胎儿已经八个月,随时准备降生,医院根本不可能会做堕胎手术,引产出来也一定是个活胎。
就这样阿兴出生了,男孩的身份让陈月娥忘记了算命的话,然而还没满月,胡广弘便出了车祸,然后是家中的人接二连三地病倒,霉星这两个字便跟随阿兴一直到现在。
而今天这一场灾祸,也是他一个电话惹回来的。念及此,她顿时抽起门角的扁担,劈头劈脑朝阿兴打去,阿兴卷缩在墙角,抱住头一声不吭,邻居大娘想上前劝阻,她把扁担往人前一伸:“我教儿子,管你们什么事?这灾星出生到现在,家里便倒霉到现在。我打死权当生少了一个。”
阿兴探出头,漠然地看着发疯的陈月娥,她双目通红,面容狰狞,握住扁担的手关节发白,她是如此用力地握住扁担,是如此狠劲地拍打自己的儿子。
陈月娥转过身,怨毒地看着阿兴,他越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她便越是愤怒,她抡起扁担,着魔般往阿兴背上拍下去,“噗噗噗”,扁担和肉体发出碰撞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不忍目睹,阿兴趴在地上,双手握成拳,一动不动,甚至连一声都不吭,牙龈渗出血来,他死命地咬住嘴唇,鲜血一滴滴落在他白色的运动服风衣上,廉价的质地把血晕染开去,如同一朵六角的红雪花,灼了在场的人双眼。
“行了,胡闹什么?”老太婆看不下去了,上前夺了扁担,冷冷地瞪了阿兴一眼:“你啊,也真是不懂事,把你妈妈气得要死。”
阿兴匍匐着,一声不吭,听到老太婆的话,他微微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祠堂旁的街灯全部亮了起来,胡喜喜他们在外面伺候老爷子上车,准备去医院,根本不知道屋内的阿兴正被虐打着。
正当救护车开走了,警察也马上开走之际,政府的车队缓缓来到,跑腿的急得要命,眼看这陈天云和胡喜喜上了救护车,而潘书记和童镇长却还没到,但是又拦截不得,否则惹恼了两尊菩萨,这可怎么办呢?
中年警官上了车,见前面有一个人一直在朝他招手,那人看着面熟,他便下来车走过去。胡广弘坐在后面,没有上手铐,他面容耷拉着,一脸的死灰相,他看着车窗外乡亲们的指指点点,心中闪过一丝羞愧。其实他何尝没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在这个地方无子就等于一个笑话,为了儿子,谁都可以用尽一切办法,碧雅若是能生得出一个儿子,他又何至如此绝情?
想起欢欢,他忽然想起那和欢欢相似的男孩,他是欢欢用生命换来的儿子,是阿喜养大他?碧雅呢?估计是恨他入骨,不会再回来见他吧。也好,反正他也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她。只是那十万块,千万不能让她给拿了去,店面已经给了定金,退订赔双倍,而阿高也会大发脾气的,想到这里,他担忧地看了一下门口的人群,想冲下去交代几句。
他看到傻二站在门口处,飞快地瞄了一下中年警官,他正和一个人说得入神,连忙摇下车窗对傻儿喊道:“二啊,去叫阿高到医院去,要是老爷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把钱分给阿喜。”
傻大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拿着一包东西就往他脸上砸过来,东西在他脸上开花,顿时骚味四散,傻大居然用塑料袋装住自己的刚撒的尿,本来是想砸胡胜高的,但是他刚来就听到胡广弘对傻二说这一番话,顿时火冒三丈,手中的尿包脱手就往胡广弘脸上飞去。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坐在前头的小警察厌恶地看着羞怒交加的胡广弘,丢过去一条抹布,“擦擦,臭死了,活该,你这样的人渣。”他刚才也听到他对傻二的话,当兵的人尤其血性,见到傻大对他的举动,痛快不已。唯一的不爽是自己也要和这个尿人在一辆车上。
中年警官也姓钱,从基层做起,现在是派出所的副所长,在警力不足的情况下,这个副所长和普通散仔没有区别,也是杂工一名。
钱副所惊讶地问道:“这胡喜喜会是欢喜集团的胡喜喜吗?不大可能吧?”传奇中的人物一旦在眼前突显,那是难以相信难以接受的一件事情。
“跟她一起来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那人问道,这人正式镇政府的探子,进来打探消息的,是镇政府的办事员,叫阿泰。
“陈天云,”钱副所话出口自己也愣住了,喃喃地说:“天啊,这欢喜集团和祥云集团的两大当家齐集我们镇,那胡家的人都是瞎子吗?居然说胡喜喜回来抢家产?”
“你确定那人叫陈天云?”阿泰盯着他问道。
钱副所拿出卡片,递给阿泰,阿泰连忙接过来看,上面烫金字因着:祥云集团董事长陈天云。天啊,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啊,阿泰顿时狂喜不已,正欲冲出去驱车去医院,却见镇政府的车队缓缓驶进来了祠堂前的空地,四周的民众全部向后退,车子并排在祠堂门口,阿泰连忙上前,在潘书记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潘书记眸子精光一闪,点点头微笑着。
潘书记和童镇长这些人,偶尔也会上上镇的电视台,所谓镇的电视台,不过是占用晚上六点半的时间,播播西潮新闻,当然也就经常有这些“大人物”上去说几句豪情壮语,颁布一些民生措施,所以大家对他们二人并不陌生,镇长与书记一同前来,这到底是为何?
钱副所被叫了上前,潘书记问清楚了两人的来历,再问:“知道胡喜喜回来所为何事吗?”
钱副所便把今晚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潘书记和童镇长勃然大怒,脸色顿时铁青起来,对钱副所道:“此事一定要秉公处理,还老人家一个公道。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我们镇的颜面何存?”
“那是当然的,如今暂时拘留了动手的人,但是估计真正虐打老人的不是他,而是那叫胡胜高的混混。”钱副所道。
“老潘别怒,这胡广弘是什么人,十五年前我就已经清楚了,当年他为了生儿子,把老婆女儿扫地出门,甚至在女儿奄奄一息的时候,也只是随手扔出两百块钱,在他心里,儿子重于一切。”童镇长燃起一根香烟,烟雾萦绕,他眉头紧锁,摇摇头叹息。
周围的群众见潘书记与童镇长一脸的怒气,心中都在打鼓,难道说出了什么事?胡胜高与陈月娥也出来了,见祠堂门口突然如此大阵仗,心中不禁一怵,连镇长和书记都出现了,但见人家不是冲着他们来,反而一个劲地对钱副所发脾气,心中顿时醒悟,得意洋洋地说:“看那胡喜喜在外面做了什么?连书记都要上门追捕,哼,这次我看她还不死?敢跟我抢钱!”
陈月娥担忧地问:“会不会给我们添麻烦啊?”
“妈,你以为还是古代啊?诛九族,再说她不是我们胡家的人,奶奶说她老早就判给了那头。”胡胜高点起一根烟,对着周围的邻居伸出了中指,笑得十分猥琐。
邻居大娘摇摇头叹息着走回去了,她家和胡家住得近,很多事情都看得十分清楚,欢欢喜喜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是一个死了,一个流落他乡,也不知道落得什么境况,看不下去了,对这家人的嚣张气焰完全感到厌恶。
镇政府的车全部开走了,钱副所若有所思地看了陈月娥一眼,然后上了车,他皱着眉头问:“什么味?”
“他尿裤子了。”小警察头也不回地说道,打开车窗,任凭夜风吹散那一阵难闻的骚味。
“怂!”钱副所发动车子,“你啊,本是个富贵命,可惜了如今。”听了童镇长的话,他如今对胡广弘算是厌恶入骨了,一向淡定的他也忍不住出声讽刺:“你的女儿大把钱,可惜一分都不会给你。”
“什么意思?”胡广弘用手撩起额头湿漉漉的发,一脸不解地问道。
“欢喜集团听过没有?”钱副所把车驶出空地,往马路上开去。
“知道,是大企业。”胡广弘愣愣地说。
“董事长胡喜喜,就是你的女儿!”钱副所冷冷地说道。
胡广弘嗤笑道:“得了,她是董事长?呸,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家老头早知道她在城里做小姐,小姐知道不?这事儿我都羞得说出来,她居然说她是董事长,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做小姐?”钱副所失笑,“谁跟你说的?”
“我家老头偷偷给她打电话,有时候自己一个人也喃喃地说,不嫌弃她做过小姐,只要她回来,他们一直有联系的,连阿兴都承认了,告诉你,胡喜喜不是我女儿,早在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把两个女儿判给了我前妻,我没有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她这次回来就是因为老头快死了,她回来争家产。想得美啊!”胡广弘捋了一下头发,那骚味还是一阵阵传来,不禁对胡喜喜又生出了一分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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