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林秋妮最后一次正儿八经地问老爸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忽然有些半真半假地问：“假如，让你进上流社会是为了你妈呢？”

　　“为了我妈？”林秋妮愣住了，“难道我妈曾有过让我进上流社会的打算？”

　　这是老爸第一次主动和林秋妮说起有关“妈妈”这个话题，之前，“妈妈”这个词，对老爸来说是个忌讳。

　　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老爸却打了个哈哈，说：“逗你玩呢。好了，不说了，我去睡了！”

　　林秋妮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因为她在老爸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吃了一辈子苦却仍然乐观的老爸从未有过的目光，目光里有渴望，有纠结，有痛楚……

　　那是老爸一直隐藏在心底而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东西。

　　林秋妮之所以在这件事会每每对老爸妥协，真正原因不是因为他装病，装可怜，甚至“威逼利诱”，而是老爸那次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

　　老爸一定有他现在不想说的故事。

　　“唉！”林秋妮重重地叹了口气。

　　此时，她有点怀念没中奖前那平静安逸又简单快乐的生活了。

　　正在伤感，老爸又在客厅里大叫：“臭丫头，怎么还有十一万没花完？没按时间完成任务，罚你两天时间内花掉五十万，并且只须用在吃饭上！”

　　“林昌业，你杀了我吧！”林秋妮隔着屋门大叫。

　　“唉呀，心口又疼了！”

　　“好了好了！”

　　……

　　第二天上午，迎着明媚的阳光，林秋妮背着一个破书包，愁眉苦脸地出现在大街上。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吃掉这五十万。

　　这些年来跟着老爸，她只学会了怎么用最少的钱过最好的生活。

　　小时候，老爸常常带她去郊区玩，到农民收过的庄稼地里捡人家漏收的玉米、黄豆、红薯。回到家里，这些都能被老爸变成可口的零食。

　　有一次，在一块废弃的芹菜园里，老爸发现那密密麻麻的荒草中间，竟然有不少刚刚露出头的小芹菜芽。

　　那芹菜芽不过几厘米长，在草缝中不见阳光，嫩黄嫩黄的。

　　“丫头，这可是好东西！”老爸高兴极了，拉着林秋妮的手，一起掐起芹菜芽来。

　　忙活了半天，两人竟然掐了一大包，满载而归。

　　从那天起，有多半个月的时间，老爸做的稀面条里都飘荡着沁人肺腑的清香。

　　那味道是那么可口，比成熟的芹菜，比香菜，几乎比林秋妮所有吃过的菜，都要好无数倍！

　　那是林秋妮童年记忆里的美味。

　　林家虽卖猪肉，但猪肉却是很少吃的。

　　有一年快过春节了，老爸把猪肉全卖光了，林秋妮很不高兴，老爸却安慰道：“宝贝，别担心，老爸在外面藏的还有肉。”

　　“啊？藏在哪里？”小小的林秋妮东张西望。

　　“别找了，不在菜场。明天老爸带你去取。”

　　好像当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吧，所有人都在准备年货，老爸拿着鱼网和铁锹，带着林秋妮出现在了冰冻的湖面上。

　　老爸在冰面上砸开一个洞，把鱼网放进去，然后在鱼网上面投鱼食。

　　没想到那一次运气那么好，似乎那下面有一个饥饿的鱼群，父女两人竟然捕到了几十条半斤来重的鲤鱼。

　　真是过了一个肥年。

　　老爸换着花样做，五香鱼块、糖醋鲤鱼、豆瓣鲤鱼、葱油鲤鱼、红焖鲤鱼、酸菜鲤鱼、浓汁鲤鱼汤、白玉鲤鱼汤……

　　从年三十吃的正月十五，荤菜虽然都是鱼，却不带重样的。

　　那时家里还没有冰箱，怕鱼变质，老爸在楼下的土地上挖了一个半米来深的洞，将每条鱼都用绳子拴好放进去，然后上面虚虚地堆了一大堆雪，成了一个天然的冷藏库。

　　要做饭的时候，老爸就到雪堆前，拉住一根绳子往外面拽，一条冻鱼一下子就出来了。

　　街坊们见了，都笑话他：别人是在水里钓鱼，老林能干，能在雪堆里钓出鱼来！

　　老爸听了也不生气，笑道：“小心我到你们家里钓鱼！”

　　老爸是个风趣的人，街坊们都很喜欢他，也常常会有邻居劝他：“老林，你就一个丫头，将来嫁人就是人家的人了，现在何必过得这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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