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秋妮突然这样问，陪护的眼神有些慌乱。

　　“是不是你捣什么鬼了！说，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爸的病了！你为什么要瞒我？”林秋妮一把揪住了陪护的衣服。

　　“不，林小姐，这是老爷子和杜思远的意思。我，我也……”陪护知道现在已经瞒不下去了。

　　“对，你就是杜思远找的！那两次体检也是杜思远安排的！杜思远！你为什么要这样！”林秋妮歇斯底里地叫道。

　　现在，她心里只有恨，如果第一次体检的时候，她知道了老爸的病情，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为老爸治疗的！

　　既便治不好，她也会一心一意陪在他身边！让他好好享受享受生活！

　　而不是现在这样，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林小姐，杜先生也是为你考虑——”

　　“哼，为我考虑！杜思远，你就是这样为我考虑的吗！你让我现在怎么办？老爸的钱没了！我还欠七个亿！我现在连老爸的住院费都付不起！”林秋妮想到这里，又大哭起来。

　　她20岁，其实还是个大孩子，一个被林昌业宠坏的大孩子！

　　她贪吃贪玩，她不爱做家务，她脾气坏，她蛮横不讲理……

　　可是，老爸，你走了，谁来宠这样的杀猪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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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过恨过，林秋妮终于清醒过来，这个时候，老爸需要自己！

　　林秋妮擦干眼泪，强装笑脸，又来到了林昌业的病房。

　　她本来还想安慰林昌业，没想到林昌业倒先笑着开了口：“丫头，老爸对不住你，本来还想让你多开心一段时间，没想到老爸不争气，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

　　听到这话，林秋妮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她强忍着抽泣的冲动，还想像以前那样和老爸打闹，但话一出口，味道全变了：“臭老头，我开心就那么重要吗……”

　　林秋妮说不下去了。

　　“那当然，你是老爸的公主啊！”林昌业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所以他并不意外，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宝贝女儿，“公主殿下，为臣身体欠安，今天就不能给您请安了，万望恕罪！”

　　林昌业竭尽全力，想哄林秋妮开心。

　　可林秋妮看他这个样子，反而更加忍不住想哭。

　　“傻丫头，怕什么，就是杜思远不在，你自己还是个亿万小富婆，还怕会饿肚子？”林昌业并不知道林秋妮将钱全部给了杜思远的事。

　　“有钱我也不知道怎么花，我还要吃老爸给我做的饭！我还要老爸去给我买观音堂的牛肉！我还要——”说到这里，林秋妮的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唉，孩子，老爸的身体老爸知道，熬不过几天了！老爸不能再瞒你了，该交待交待后事了——”

　　“不！不！我不听，不听！”林秋妮一边叫着，一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林昌业终于也落泪了。

　　他这一生，最担心的就是女儿也和自己一样，孤身一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个结局！

　　顾雅君没有找到，他一向看好的杜思远又不见了……让他如何放心！

　　看着老爸满脸的泪水，林秋妮伸出双手替他擦去，边擦边哭着说：“老爸，别怕，有病咱治，咱那么多的钱，还治不好病吗！”

　　林昌业苦笑着摇摇头：“孩子，老爸不是守财奴，知道钱就是给人花的，你怎么花老爸都不会心疼。只是老爸想交待一句，若老爸不在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无亲无故的，以后做事得留个心眼，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那些钱，你一定要取出一部分单独存起来，万一有个意外，生活也有个保障……”

　　林秋妮点点头：“老爸放心，我把那些钱全存起来，我光吃利息！”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林秋妮心如刀绞！

　　她不敢想老爸若知道不但没有了钱，还欠了那样的天文数字，会怎么样？

　　她不敢让他知道，若真告诉他了，恐怕现在就要了他的老命。

　　林昌业笑道：“那倒不必。原来我想指望杜思远，现在看来，也指望不上了。丫头，以后就得靠你自己了。你知道老爸为什么非要逼你进上流社会吗？”

　　林秋妮摇摇头。

　　“那是因为你的妈妈，就是上流社会的大小姐……”林昌业本来想让杜思远交待这些的，但现在，他得亲口说出来了。

　　听着老爸和老妈的故事，林秋妮以往所有的疑惑，终于全懂了。

　　只是，她心里一阵阵地疼。

　　林秋妮最怕别人骗自己！但为什么，李天佑骗自己！杜思远骗自己！连老爸也骗自己！

　　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她经历了太多，她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爆炸了。

　　这时候，医生走过来说：“对不起，病人该休息了！”

　　安顿好老爸休息后，林秋妮呆呆地在床前坐了一夜。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

　　想起小时候，她骑在老爸的脖子上，到市区看灯展。

　　想起每天放学后，她爬在老爸的肉案上写作业，每次完成任务，老爸都会变戏法似的，给她变出各种好吃的小零食。

　　想起圣诞夜，她闭着眼装着睡着了，老爸偷偷地将她喜欢的多功能文具盒塞进她床头的袜子里。等老爸一离开，她就开心地查看，结果是粉红色的，她轻声咕哝了一句：“要是蓝色的就好了，只有那些乖乖女才喜欢粉红呢。”结果第二天，一睁开眼，床头的文具盒变成了蓝色的。……后来她才知道，老爸为了给她调换颜色，跑了小半个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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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不舍得让她做家务，洗衣做饭刷碗拖地……所有的活，她从来都不碰。

　　老爸又当爹又做妈，把她拉扯大，而她又为老爸做过什么！

　　是的，为了不让老爸辛苦，她偷偷地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

　　但比起老爸为自己付出的，这又算得了什么！

　　林秋妮最后爬在老爸的床边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放亮，她身上盖着老爸的外套。

　　这一夜，她不知道，林昌业一眼都没有眨，一直都在盯着她看……

　　吃过早饭的时候，闻讯赶来的闸北菜场的众街坊们都来看望林昌业。

　　“老林，你放心吧，杀猪妹能干着呢。”

　　“林叔，你安心养病，无论什么时候，杀猪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一定会帮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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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坊们的话，让林昌业感到温暖。

　　还好，和自己当年漂泊在异国他乡相比，女儿还算是幸福的，她至少生活在祖国，有这么多热心的街坊。

　　林秋妮整整在医院陪了林昌业一周时间。

　　癌症这种病，一旦扩散，人的身体迅速就被拖垮了。

　　林昌业很快瘦削下来，甚至连饮食都开始困难。

　　他完全是靠输各种营业液维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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