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力所能及的事

　　苏竟今天出门好好地照了遍镜子，里面的自己一袭迪奥纯白套装，衬着一头垂直的秀发黑亮可鉴，见没什么差池她抓起装有图纸的包包就好心情地跑出了门。

　　有了上次坐公交车的不幸经验，今天去哲森，苏竟坐的是出租车。唐心怕她在路上又遇到什么岔子，本来让小许送她来的，但是苏竟不喜欢这样，如果有事一起来还好，只是单纯地送她，她还是觉得很麻烦，而她从来都不喜欢麻烦别人。

　　“小姐，停到这里行吗？”出租车司机将车停在了哲森广场对面的路边，因为要停到广场边，还要从很远的前面掉头，很不方便。

　　“行！”苏竟说着就掏出钱包付钱，一下车她就被路边长椅上的一个奇怪的乞丐吸引了视线。

　　这显然是个刚步入行乞队伍的新人，犯了行乞之人的大忌而不自知——虽然他满头银发看起来是很年迈、手里拿的碗和身上穿着的衣服也确实是很破烂不堪，但是，他脸上的那个笑容也未免太诡异了一点吧？好像是终于得偿所愿的满足感。对，就是满足感，这？一般的行乞者不是应该一副悲惨憔悴的面容，好激起行人的恻隐之心吗？

　　苏竟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确是笑着的没错，该不会是因为缺钱而神志不清了吧？也不再多想，反正钱包还在手上，她取出一张五十就放了进他残破的瓷碗中，想说些什么劝慰的话句却想起自己之于他是施恩者，如果讲什么就显得自己太高姿态，只好冲着他点点头就走开了。

　　苏竟还记得自己上大学时，有次外出遇到一个人，明明穿着很正常，却跑过来管她要钱，还说着自己钱包被偷了、只身一人在外地、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等等这种屡见不鲜的说辞，最后终于说出想让苏竟给十块吃顿饭，像是怕被拒绝又忙改口说要五块钱也行。

　　苏竟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子，没去在意他满脸的乞怜，只是盯着他双鬓的些许白发，顿时把同学们‘关于骗钱把戏’的教育当成了耳边风，不仅带着他去小饭馆吃了一顿，还把自己全身上上下下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虽然加起来也不到五十块，但是她笨到连坐公交回学校的一块钱也没有留。

　　被电话叫来接她回去的唐心当然不可避免地将她骂个半死，但是，当她轻笑着告诉唐心，如果她的父亲还活着，也一定会像那个人一样有白头发了吧？唐心听完只是安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记暴栗，大声骂道，‘下次记得留下坐车的钱，不然你就自己走回来，我是肯定不会再去接你的！笨蛋！’然后就气呼呼地走开了。被打的苏竟忍着痛连忙追上去一个劲地道歉。

　　其实，她当时也想着可能是被骗了，但是，被骗就被骗吧，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损失，而且，说不定那个人是真的需要帮助呢？

　　“小姐！小姐！”

　　苏竟走到马路中央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老乞丐，他从碗里取出钱还给苏竟，神清气爽地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小姐，我不需要，钱还给你！不过，还是谢谢你啊！”

　　哈啊？还有给钱不要的行乞者吗？难道真的像电视里演得那样，今天是他们的丐休日，所以概不接受施予？

　　见苏竟正在发愣他也不多说，那老乞丐抓起她的手把苏竟给的那张五十元塞了回去，然后越过她步履稳健地朝哲森广场迈去。

　　苏竟好笑地看着那他生龙活虎地走开，想着他说话也有条有理的，可能真是她想多了，也许他真不是什么行乞者，只是一个穿着不是太讲究的老人家吧？虽然不讲究到很像一个行乞者，但毕竟不是。

　　这一次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一般情况下，被误认为是乞丐，对方一定是很气愤地把钱扔在她的头上吧？如果真是那样，那自己还是真是幸运，苏竟轻笑一声，也跟着他往广场去。

　　突然，视野中有红色的物体正向她的右侧快迅移动，她抬眼望过去，有一辆红色跑车正奔驰而来，她转回头看了看前方毫无察觉、仍径自行走的老人家，苏竟想了0.1秒就连忙起步朝他跑过去。与此同时，驾驶者也看出危险，鸣笛声烦燥地响起，但车速仍未见减慢。

　　老人听到鸣笛声停下脚步，可能也是没有料到明明还是绿灯，怎么会有车突然冲过来，一时间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正冲上前来的红色跑车，一点也没有要逃避的意思。

　　正在他失神的时候，苏竟冲上来一把拽住他往路边躲避。刚做完这个动作，那辆红色跑车便急驰而过，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见他们两人倒地，连停都没停就直接开进了哲森的地下停车场。

　　苏竟太过着急，跑得太快而停不下来，又被跑车刮了一下，所以跟老者一起跌倒在地。她顾不得疼痛，爬起来想看看老人家的情况，“老人家，你没事吧？”自己动作那么粗鲁，没有摔坏他吧？

　　老人也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收回冷冽的视线，冲苏竟朗声笑道，“没事没事，小姐，刚刚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老夫可真要去见老伴了！哈哈哈。。。。。”在苏竟的搀扶下他慢慢站起来，苏竟见他还能笑着说出这番话来，肯定也没有被吓着，再仔细看了看也确实没摔伤，心这才放下来。

　　“没事就好！你啊，以后过马路一定要小心，光看绿灯是不够的，现在有很多闯红灯的人，下次一定要注意啊！”苏竟一放下心来，话也开始多了。

　　“我会的，没想到一会儿功夫，你帮了我两回，小姐，如果有空，我请你去喝杯茶吧？”老人家笑着点头，本来想拍拍身上的灰，在看到自己衣衫破败时，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像是很不习惯一般地皱了下银白色的眉毛。

　　“啊？”苏竟一脸诧异，这人真的没事吗？先是给他钱不要，接着还要请她喝茶？一个手拿破碗极有可能是行乞的人，要请自己喝茶，还没进茶馆就会被店员赶出来吧？

　　“哦，你还有事是吧？那改天也行！”见苏竟没有反应，想着她也许还有工作。

　　“你真的没事吗？”苏竟皱着眉头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

　　“没事啊，我很好，哪儿也没摔着，倒是你，你有事先去忙吧！改天再约你喝茶！”说完还面带微笑地冲苏竟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忙去。

　　苏竟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那我走啦！”见他笑着点头才转身离开。

　　“喂，等一下！”

　　还没走两步就被叫停下来，苏竟一转身就看见老人家走上前，“小姐，你的衣服后面脏了，肯定是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弄的。”说着从自己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绢制的男用手帕递到苏竟的面前。

　　苏竟一扭身就看到自己的屁股后面有一小深黑色污渍，在纯白的面料上极为明显，也没去细想为什么一个像是行乞的人会有这么好的手帕就接过来开始擦试，但是怎么擦也擦不掉。

　　“抱歉！你要是还有时间，我陪你去那边商场重新买一件吧！”老人家指着马路那边的商场笑着说道。

　　“不用了，没事，我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拿皮包挡挡别人应该不会注意的！”苏竟笑着对他说道，心里一边后悔今天穿了身白衣服，一边十分笃定眼前这个老人真的是神志不清——明明他穿得那么不堪，还说要买衣服赔给自己。

　　觉得自己的心被轻轻触碰了一下，苏竟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忧伤，她再次从包里拿出三百块，拉过他的手进了进去，“老人家，虽然钱不多，但是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还是收下吧！”说完也不等他说什么就转身快步走开了，这一次不能再让他追上来把钱还给自己。

　　世上不幸的人有很多，自己做不到的事也很多，三百块对于他来说也许可以生活半个月，但是对她来说却只是少去一次酒吧的事。

　　其实帮助人常常也只是在自己富余的时候做的力所能及的事，就像她现在，她总不能把这位老人接回去养在自己家里吧！

　　那太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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