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幸福的苹果

　　后备箱和后座都塞了东西，苏竟回去的时候只能坐在副驾驶座，要是平时，她此时一定浑身不自在，但是今天，她却无暇顾忌，满心满脑里面想的全是老妈对她说的话。

　　。。。。。小竟，答应我，和由希一起，把过去的伤痛都放下吧！然后一起好好过日子。。。。。

　　苏竟不由自主地重重叹气，已不是第一次叹气了，引来身旁卫由希的侧目也浑然不觉，兀自在那里纠结不已。

　　卫由希注意到了，早饭时她泛红的双眼，同样的埋头吃饭，但他还是看出她的闷闷不乐，像是装了很多心事，这样的苏竟，他十分不适，他还是喜欢看到一副什么都不怕、又有些愣愣的她，但是他却不知道要如何让她恢复过来，只好沉默。

　　现在呢？要开口询问吗？她会对自己说吗？会是什么事？居然会让她这么为难？

　　最终，卫由希还是没有开口。车箱内，一片沉寂，两个人，两种心事，一样纠结。

　　车驶进卫宅时，苏竟再次叹气，在心里对自己说：加油，苏竟，不是说了要和老妈一样努力吗？

　　卫清池居然在门口迎接，看到苏竟回来，一脸笑意，“小竟，你总算回来啦，几天不见，想死爷爷了，你下次回家，记得也带上我啊！”

　　苏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爷爷，不是吧？我可是一点也不想你喔！”看到他脸上顿时涌现的失望，她不由得笑出声来，又说道，“爷爷，骗你的啦！”

　　卫由希望着他们俩，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默不作声地搬着车里的东西信步向屋里走去。

　　看到苏竟这样的表现，他真的很高兴，一回到家，她脸上就有了笑意，不管是不是真心的，他都很开心——如果是真心，那就说明她把这里真的当成一个可以放松的地方，回来这里就又重新有了活力；如果不是从心底里笑，那也是她为了不让爷爷担心而强装的，这也说明她很在意他的家人，而最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让他欣喜的一点，那就是苏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开心的心情一点也没有想要掩饰，呈现了最自然最放松的她。

　　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这一层，卫由希发现了。

　　短短的几天，苏竟已然十分习惯这里，而这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她的存在，她一会儿去问候张妈、福伯，一会儿去看看卫显，最后她也没有忘记卫强。

　　在问了张妈卫强这几天的饮食之后，听到的是他很安份的回答时，苏竟之前的阴郁全部一扫而空，尽管还是没有如苏妈妈说的那般‘放手’，至少现在她真的很开心。

　　福伯好心地告诉她，这个时候他可能在画室里，苏竟径自朝画室走去。她没有敲门，动作十分小心，轻轻地向里面走去，生怕自己被发现，苏竟此时心情好到想要吓吓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大伯了，这间画室经过收拾整理之后，连空间也变大了，不再满是灰尘、不再乱七八糟。

　　她慢慢向认真作画的大伯移去，连呼吸也轻了不少，正要出声的时候，没成想卫强先开口，“你回来了？”

　　苏竟失望自己没得逞之余，却也听到对方语气中的一丝喜悦，这丝淡淡的喜悦只因自己的归来，她皱着眉头，不敢相信地反复琢磨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就怕自己幻听，但确实是有的。

　　突然，她脸皮也厚了寸许，负手走到他的面前，神色颇为得意地笑问道，“大伯，难道我回家几天，你也跟爷爷一样，想我了？”

　　卫强拿画笔的手只是顿了顿，也不接话，面上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见他这般，苏竟一下子又反省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微吐了下舌头。

　　“大伯——”正想说些什么挽回一下自己丢失的面子，在看到他面前的画时，却发不出声音来，因为激动。

　　卫强画的是后院里那一片纯白的风信子。

　　让苏竟激动不已的，不是他娴熟的画笔之下，那如真似幻、端庄光洁的花姿，而是这幅画产生所代表的意义——苏竟只带他下去过一次，那天是夜里，而且也没有去过后院，但他现在竟然画了只有后院才会有的纯白风信子，这只能一个原因，他在苏竟回家以后，自己下楼过，张妈说他之前除了参加画展就从不下楼，更不要说会走到后院去看风信子了。

　　卫强见她嘎然而止，又半天不作响，抬眼看她，见她盯着自己的画作只是咧嘴傻笑着，沉思了片刻也就明白了其中原由，老脸有些挂不住，只好低头装作没看见，不理她。

　　苏竟现下才不管什么面子里子的，一把摘下他手中的画笔，往桌上一放，转身笑道，“大伯，我是来叫你下去吃饭的！走吧！”

　　她说得轻松之极，一点也不似一个过分的要求。要知道卫强已有很多年从不曾下楼与家人共同进餐了，他一直都把自己关在画室，吃不吃别人都管不了，现在，这个来了才不到几天的女孩子百般刁难之后，居然又要求他下去吃饭？

　　而他，居然也不想拒绝，只因为她的笑容很像阳光，可以透过肌肤的阳光，能徐徐温暖进内心深处一般。

　　卫强没有拒绝，苏竟就当他同意，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就要下楼，而他竟也未推迟。

　　当他出现在餐厅里，除去惊讶之后泪光闪闪的张妈，其他人竟然都很淡定，一副他下楼来吃饭很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让苏竟真是大开眼界，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泰然自若’，这就是，卫家人个个都修炼到家了。

　　谁怕谁？‘崩于泰山前而不变色’是吧？我也会！

　　“张妈，可以开饭了吗？我好饿喔！”苏竟夸张地叫着。

　　一顿饭，吃得匪夷所思、暗潮涌动，却也喜气洋洋、欢乐之中。苏竟不停地讲着自己家乡一些奇奇怪怪的风俗和趣事，又加上卫清池的有意配合，饭桌上一直欢声笑语不断，连平日里很少开口的卫显，也时不时地问东问西，显是心情也不错。

　　除了卫强没有开口外，还有卫由希，他整个晚上都不曾插过一次嘴，俊逸非凡的面上片波不起，看不出一丝丝的情绪来，径自毫无存在感地吃着饭，这不免让苏竟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老妈的手艺太差，而让他饿着了？

　　破天荒的，晚餐以后，没有人上楼，全部都转移至客厅里，不说卫显，卫强也是，虽然看起来面有难色，却也没有上楼，苏竟心中暗喜，连忙张罗着饭后的水果。

　　新鲜的苹果得到金秋才能收获，这些从家里带来的苹果，是头年老妈卖出去之前捡好的挑留下来的，存放在罐里，足够吃到第二年再次收成之时。老妈非让她带过来，这些精挑细选的苹果，一个个色泽明艳、质地重脆，光看就知道一定是香甜可口，酥脆多汁。

　　苏竟洗着洗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动作停顿，任流水哗哗作响地冲刷着双手，就像脑海里涌出的回忆一样。

　　。。。。。。。快乐的水果呢，由希就从来都不爱吃苹果，难怪他总是不快乐了。。。。。。

　　这是卫清池对她说话，然后她慌乱地满村子找卫由希，在池溏边的老树下找到以后，她当时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继而发神经地向他‘求婚’了。

　　现在，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在心里为自己打气道：苏竟，事已止此，做好自己就好啦！加油！

　　端着水里进客厅时，卫家三代四个男人神态各异。卫清池正与卫由希神情自若地聊着什么，卫显面带浅笑静静地听着，擅长冷漠的卫强像是有些紧张一般，他双手交握在膝上，大拇指不停地来回摩挲着手背，看到苏竟到来时竟似有若有若无的轻松闪过。

　　“这是我家种的苹果，都是每年最好的，应该多吃些苹果，虽然最常见，却是最有营养的水果，对身体也很好，俗话说‘一天一个苹果，让医生都失业’，可见苹果的营养价值了，而且，苹果里含有的‘开心素’仅次于香蕉，可令人心情愉悦，是让人‘幸福’的水果！”苏竟一边解说，一边将切好去核的苹果分给大家，走到卫由希的面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由希，给！”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三个字，她在厨房里挣扎了多久。一来有些强人所难，明明知道他不爱吃还硬要递给他，二来，是‘由希’两个字，她还不曾当面叫过。

　　卫由希显然也注意到后面一点的，他若有所思地看看近在咫尺的苹果，敛眉想了一会儿，奇怪的不止是‘由希’二字，还有苏竟的那番解说，像是有意要讲给他听似的，这是为什么？

　　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一般，望向身边盯天花板佯装数星星的卫清池，心中的猜测更加肯定，他笑着接过她举过来的苹果，也不说话。

　　他挑眉轻笑，咬了一口，又脆又甜，十分爽口，抬眼见苏竟正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口中还说着，“怎么样？很好吃吧？”

　　卫由希刚才纳闷——苹果是他少数愿意吃的水果之一，可为什么从苏竟口中怎么听都是以为他不爱吃苹果，回头见爷爷眼神躲避，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他的‘杰作’，一定是这老头对她讲过什么，不过，不管他讲过什么，对于这样结果他是很欣然接受的。

　　现下，看到苏竟如此希望得到认同的眼神，好笑的同时，逗弄之心又起，他敛了敛面上的笑意，轻咳一声，才在她期盼的注视下缓缓说道，“你误会了什么吗？我从小就很喜欢吃苹果！”他故意强调‘很’。臭老头，结果我接爱，但并不表示你背后胡说我的事也可以作算。

　　苏竟听完有点被噎了一下，卫由希看到差点笑出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吃着苹果，等待迟钝的她回神。

　　还好不算太迟，在卫清池快猫着腰、快要走出客厅的时候，苏竟终算明白过来，自己当初被他骗了，她愤愤地转身，狠狠地吼道，“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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