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柯奈

　　“我看，没有教养的是你们两个吧！”

　　那两个女人被苏竟这么当头一呵，面如猪肝色也不敢回声。这种场合，哪个不是非富即贵，要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谁，自家老公的生意搞不好就全毁了，看苏竟这般气势如虹、穿着打扮又显尊贵，更是不敢顶嘴，只能悻悻地结伴而去，身边没有被质问的人也悄悄散去。

　　听到这个声音，前面的男子蓦地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道，“苏竟，是你？”

　　苏竟冲他露齿灿烂一笑，“是啊，柯奈，看到我很意外吗？”

　　是的，这个眼熟的人就是柯奈，是她和唐心总去光顾的那家酒吧里的年轻调酒师，那个说他上着大三，明年就要毕业的大男孩。他真的是私生子吗？看来是不假了，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去酒吧打工？为什么任别人这样说他却不还击呢？看到他转身，苏竟心中已有很多想法转过，只是面上仍若无其事地笑着，只因她刚刚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这一定是柯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消息吧？所以，从来不曾提起过。

　　柯奈显然并没有留意到她的众多疑问与想法，走上来拉着他的手就朝楼上去，“走，我们去楼上，这里太吵，不方便说话。”

　　苏竟本想说去跟卫由希知会一声，在看到他被不少莺莺燕燕团团围住时，想着一时半会他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去向，于是就跟着他上楼了。

　　这是间装潢堪称豪华的卧室，应有尽有、一尘不染，却也毫无生气，而且位处走廊的尽头。这个家族跟卫家完全不同，人口众多而复杂，刚才和卫由希一起去祝寿的时候就已经见识到了，连已经出嫁的女儿也在家里一起住着。而柯奈却住在最偏僻的角落里，光听刚才那些的口气就知道他在这个家里一定过得不太好，如果受重视的话，那些外人又怎么会让他如此受气难堪呢，巴结他都还来不及呢？

　　“柯奈，你住在这里？”

　　“没有，这个房间只是个摆设罢了，我从来不住。”他的面容闪过一丝苦涩，旋即不以为意地道，“。。。。。你刚才也听说了，我是个私生子。”

　　“柯奈。。。。”苏竟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才好，大家认识也快一年了，虽然是天天去，但只要去了就会一起聊聊天，可他从不讲自己的事，后来混熟了以后才说出自己还是在个在校生。

　　苏竟还记得他第一天来酒吧上班时的情形，自从她在那块买房以后，这个酒吧和唐心两个就常去，所以新来的柯奈她们一眼就发现了——那是个相貌秀气的男孩子，肤色很健康，就是清瘦得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似的，他紧抿双唇安静地为客人服务，根本不像别的调酒师一样还兼顾跟客人们聊聊天，与其说他怯生，倒不如说他冷漠，苏竟看不清他藏在厚重的黑框眼镜下的眼神，但是他给苏竟的第一映像就是一个以自己的方式嚣张着的叛逆少年。当时唐心就取笑她说，‘苏竟，你们俩对眼镜的品味还真是相似。’

　　他去送酒的时候，一位客人说话说得激动处一挥手间他托盘里的酒打飞，那杯苏竟后来才知道名叫‘威尼斯眼泪’蓝色液体如数洒落在同桌一位客人的身上，不知道那人是故意找茬还是喝多了，明明错不在男孩，可男孩歉也道了，也说要陪他干洗的钱，但那人就是不肯罢休，最后还把老板闹来，可他很是倔强，什么也不解释，只是陪站在一旁，听着客人不近事实的控诉和老板过分的指责。

　　苏竟看到了全过程，听那人越说她就越是气愤，没忍住冲上前将事实的经过说了一遍，那人才灰灰地有些收敛，但那桌人随即又把矛头指向孤身一人的苏竟，什么难听的话都讲得出来，一旁等候的唐心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现在，跟苏竟有关的事就不再是闲事，她耐心有限，几步走过去，照着那个男客人的猪脸上就是一拳，明明是两个唐心的胖男人就这样轻松被摞倒。她是商人，凡事是讲究以和为贵，但并不表示跟这群流氓人渣也要讲道理！

　　那桌人见同伴被打，本想以多欺少，老板这时才像明事理的人一般，叫来专门对付这种闹事人请来的‘保安’，那些人才灰败地结账离开。

　　柯奈的工作当然没有丢，老板还跳过试用期直接录用了他，因为他懂得‘顾客是上帝’。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至从认识以后，苏竟才真正了解，柯奈的冷漠眼神只是他安身立命的护身符，其实，他的内心比一般人更加迫切地想要和人交流共鸣。

　　“也没什么啦，我早就已经习惯别人这样说了，再多一个两个又算得了什么？”柯奈依旧笑着，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嗯。。。我记得你说过你学的是计算机编程？”换个话题会好些吧？

　　“是啊！毕业后打个几年工存些钱就跟同学一起创业去，就像你和唐心一样。”说到这里，他到是双眼一亮，一扫刚才的沉郁。

　　苏竟笑道，“你以为很容易吗？会吃好多苦的！”这样说来，他肯定对这个富裕的柯家一点兴趣也没有，这倒真是符合他的个性，虽然依附柯家路会好走很多，但是他就是想要靠自己。

　　“那个，我们当然有心理准备，你跟唐心行，我们男人当然不会比你们差啊！”满面的意气风发。

　　“切，还男人，明明是毛头小子，还自称什么男人，你还蛮会搞笑的啊！”苏竟毫不客气地对他加以打击，就和在酒吧里一样。

　　柯奈面上若无其事地笑着，心中却柔软不已，苏竟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一点也没有不同，待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会开着玩笑，会豪爽地笑，和初次相遇一样冲上来保护自己，她还是那样冲动又热情，他就是在她冲来的那一刻喜欢上她的吧！

　　因为，从来不曾有人这样捍卫过他。

　　私生子，一直都是柯奈极力掩饰的一道不能示人的丑陋伤疤，而他，最最不想让苏竟也知道，所以他从来不讲自己的事，他宁愿自己只是一个简单的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要这种尴尬复杂的身份，可是，当那个据称是‘爷爷’的老人出现在面前百般请求他认祖归宗的时候，他还是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只勉强答应偶尔会回来看他，比如今天他的生日。他早已经独立，根本不需要他们柯家一分钱。

　　既然他心中最大的隐患已不成问题，那只要自己慢慢成熟，两年以后蜕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时，苏竟应该不会拒绝自己了吧？虽然不想等两年，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跟苏竟比起来，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他径自想着，脸上有希冀与无奈，胸中却自信满溢，因为对明天的憧憬而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灵魂也跟着战栗起来。苏竟，你一定要等我！

　　“柯奈？”

　　“嗯？”从幻想里抽身，看到苏竟担扰的双眼，瞳仁颜色深黑，却让他倍感温暖，就像真正的家人。

　　苏竟想了又想，还是问道，“为什么还任人欺负？为什么还是不反抗？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对这里明明没有期待，却还是回到这里？”一口气问了很多个为什么，柯奈在想他和她的未来时，她想的却柯奈的未来，他一个人的未来。

　　他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站起来，走过去为苏竟倒了杯水，转身之后才缓缓说道，“苏竟，我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不知道父亲是谁，上大学之前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那里有许多和我一样被遗弃的孩子，我们都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我从来没有家人，当他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说他是我的爷爷、让我认祖归宗的时候，我无法拒绝，虽然不接受他们任何的给予，但是我们的确有血亲，之所以‘回来’，只是来看看他，只是觉得他年事已高；之所以‘任人欺负、不予一还击’，是因为那些人我从来都不曾放在眼里，他们要怎么说就随他们喜欢好了，我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的想法，比如你！苏竟，从你第一次站出来为我出头的时候起，你就成了我柯奈这一辈子最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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