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日上三竿,安之被一阵叮呤哐啷的响声吵醒。
惺忪地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手指按着太阳穴,坐起身子。
“叮——”
这不是家里微波炉的声音嘛!家里有人?
她立马下了床,刚踏入客厅,就见穿着衬衫的何凌希手里端着三明治和牛奶从厨房走出来。衬衫微敞,露出锁骨的轮廓,袖管撩起,很是随意。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安之当下就大脑死机。
何凌希不慌不忙地将早餐放到饭桌上,自己则拿起财经杂志往沙发上一坐,瞧也没瞧安之一眼。
“快去刷牙洗脸,换身衣服,吃早饭。”
卫生间。
安之被镜子里的景象吓住了。雪白的脖颈上,赫然印着一枚吻痕,紫红色的格外特别扎眼。稍稍拉下大领毛衣,锁骨肩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之眉头紧蹙。
顶着大堆问号,光速般地梳洗换衣,再出现在客厅,安之已是一身清爽。
她在桌边坐下,咬了一口三明治,完全没尝出味道,只是偷瞄着何凌希。他却没事人一样,一本正经地翻看杂志。
“那个……何总……”
“何凌希。”他抬了一眼,纠正道。
“可不可以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完全不记得?”何凌希放下杂志,盯着她。
安之忍着头痛,慢慢地回忆:“昨天晚上我应是在天台上喝酒的,然后你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我记得你来了,后来好像……”她想起什么,突然停住了,脸一红。
何凌希起身,走到餐桌边,拿过她手里的三明治放回餐盘,安之抬头,莫名地看着他。
他俯身回望,薄唇勾起戏谑地弧度:“后来怎么?”
安之还未有所思考,温热的嘴唇便封住了她的口,灵巧的舌尖顶开她的牙齿,滑了进去。安之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手脚无措地僵硬在原地。瞬间的大脑空白后,昨日拥吻的意乱情迷便从记忆的缺口处蜂拥而至,柔软的触觉,唇舌相逐的缠绵悱恻顷刻压倒了理智的悬线。
然而,何凌希并没有再加深拉长这一吻,离开她娇嫩的唇瓣,他低笑:“是这样么?”
“你……”安之脸涨得通红,怒目瞪他。
“后来,我把你送回家。你喝得醉醺醺的,拖着我硬不让我走,我就只好陪了你一夜。”
何凌希走近厨房,拿出一个空红酒瓶,放在安之面前,坦然道:“这是你昨天喝的最后一瓶,你说喝完它就会把过去都忘了。你还问我……”
他顿了顿,墨笔勾勒的黑瞳定定地瞧着她,意味不明。
“说。”安之闷哼。
“你问我,像你这样没权没势,我会不会要你。”他将重音放在最后两个字上。
她没说话,只是斜睨着何凌希,柳眉微挑,虽然怀疑,但在何凌希脸上瞧不出任何端倪。
“酒后之言,希望你不要当真。”不论怎样,她此刻只想和他划清界限。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彼此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偏离她所能控制的范围了。
“安之,你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答案并不重要。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很好,养得活自己,不需要别人要我。昨天晚上真的是太麻烦你了,实在抱歉。失礼之处,还请你多体谅。”
何凌希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搭住椅背,将她圈在自己的阴影下:“安之,一再逃避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你我之间,已经不是你用两句客套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不过是酒后的胡话和乱行罢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对你,也一样。”安之突然想刺猬一般,语气强硬。
“那你敢说,在我吻你的时候,你一点心动都没有吗?!”何凌希眼神犀利:“安之,好好问问你自己,问问你的心。”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安之扭过头,呼吸沉重,太阳穴的神经突突地跳动叫嚣着疼痛。从刚认识他起,就刻意要与他拉开距离,那是她知道,他太过危险,太容易让人沉沦。可一步步走下来,却无形中被他越拉越近,近到,心跳都跟着失去控制。可是,生活不是童话,她清楚自己的位置。
“问这些有意思吗?步步紧逼,让我退无可退,有意思吗?何总,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何必非要屈就对方。”她重新对上他的目光,不再有任何的茫然。
“那像你这样硬撑,就有意思了吗?”
“安之。”他放软了语调,但压迫的姿势却没有变,字字句句,都像要刻进她心里:“你放不下的从来就不是哪一个人,也不是哪一段回忆。你心里的高墙,来自于挫折与伤痛。它们让你变得却懦,让你不相信爱情,让你变得过分理智。”
“请不要自以为了解我。”
“很不幸,我就是这么了解你。”
“安之,你已经走进了我的世界。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你一样可以活得潇洒自在。现在,我只希望,你能给我同等的待遇。”
说完,何凌希直起身,拿了西装,便出了安之的家。
餐桌上,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孤零零地躺在餐盘里,牛奶已是全冷。
安之趴在桌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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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行耀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终于在十月下旬出院了。出院当天,一家三口在家里好好庆祝了一番。安之更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父母吃在嘴里,美在心里。吾家有女初长成,岂能不美?
但安行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家女儿这些天总像是有心事似的,好老晃神。联想起住院时候又是送花又是联系名医的男生,他心里便有了本帐。
吃完饭,趁着安之妈严沁喻洗碗的当口。安行耀坐到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安之身边。
安之正在调台,哪知冷不防电视里就跳出何凌希的面孔来,正是一档财经访谈节目。不由地就将遥控器放了下来,电视里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进她耳朵里,可就是无法组成完整的句子。她最近越来越多的发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他无处不在。隔三差五的会议,偶尔有之的出差,甚至在电视报刊网络,她能接触到的新闻媒体里总反复出现FL或是何凌希的字眼。
她烦躁地重新拿起遥控器,噼里啪啦地继续转台。安行耀在一旁默默叹了口气。
“心情不好也别拿遥控器出气。”
“我哪有心情不好?”安之白了老爸一眼,撇嘴。
“都写脸上了。”安行耀转而问道,“为了个男人,刚电视上那个?”
“难道这也有写脸上啊。”
安之定了定,突然偏过身,一脸正经道:“老爸,如果一件事情,你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甚至过程中还有危险,你还会去做吗?”
“这样问,说明你想去做。”
父亲的一针见血让安之无法辩驳,或许在心底里,真的有想要再冲动一回的念头。但这就像一场冒险,她的心境早就力不从心。
“女儿,很多事情如果不去尝试,就不会知道结果,也永远不会成功。”
“什么尝试不尝试的,说什么呢?”
洗好碗的严沁喻端着水果坐到安之旁边。
“我叫我们家女儿要敢于尝试。”
“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怂恿她尝试,尝试出问题怎么办?”严沁喻削着苹果,抱怨道。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女儿也大人了。看人看事的眼光总还是有的吧。再说了,就算碰了墙,我们家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
“就你思想先进,还碰墙呢。等碰了墙哭都来不及了她!”
严沁喻削了块苹果就直接塞进安行耀嘴里,堵了他的口。
“安之,你二姨妈见你国外回来也没个对象,所以就想给你安排相亲。我同意了。”
“什么?”安之惊道:“我不要!”
“你不也没男朋友嘛,就和人见个面怎么了,能少块肉啊。”
“妈……”
电视机里播放着综艺节目,笑声吵闹声充斥在空气里。安之陷在沙发里,和爸妈并肩。
何凌希这个名字,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安之慢慢开始承认,或许自己是对他动了心思。可是那个男人的世界,不是她这样的小女子可以轻易涉足的。换作当时年少,及时行乐,大也不必担忧太多。现如今,在外漂泊多年的她,最想要的只是一双臂弯,一份宁静,而这,恰恰是他何凌希未必给得了的东西。
但父亲的话,却又似一剂强心剂。不尝试,就永远都不会赢。永远和一辈子,总也需要一个开始。也许,自己可以尝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之后的事,就听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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