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来看您了……我知道您一定要很想我了,请原谅小染不孝,没能常来看您。您肯定乏味寂寞了吧……不知道小贝后来有没有在那个世界找到您,回到您身边,这样您好歹身边也有个解闷作伴。
爷爷,我今年已经三十一了。真的很快对不对,有时候时间走的太快,快的的让我害怕。我知道您肯定又在念叨我的终身大事了……放心吧,我会有分寸的,现在就有一个不错的男人在山下等着我,他其实每一年都跟着我一起来的,只是我没有让他上来而已。
明年,如果我还和那个不错的男人在一起,我就带他来见你好不?!”我微微笑着喃喃自语,虽然我不知道爷爷听不听得到。
“对了,前段日子,我见到他了……司南。他没有怎么变,还是那么英俊帅气,是您口中念叨不停的司家小子。只是,我没有想过再见面,我和他会是这样尴尬可笑的关系,经纪人和艺人。
爷爷,您说当年您如果没有把他带回家该多好,这样我就不会遇见他,喜欢上他,然后一发不可自拔,最后……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怎么办……他好像还是在怪我,您说,那时候的我真的那么可恶?!看我糊涂的,您怎么会舍得说自个孙女的坏话。”
爷爷,如果这些话,您都能听见该多好……我仰头,任细雨滴进眼睛里,冰凉清醒。
我低头,准备起身离去。韩东阳还在山下等着我,毕竟是麻烦别人的事,不好叫他久等,眼睛好像被一道微弱的光晃过,有些扎眼。
我蹲下,朝光的方向寻去,墓地旁的草地里,一条金色镶钻手链赫然进入了我的视野。
那……分明就是我在酒吧丢掉的手链,母亲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手有些颤抖的伸出去,将手链捡了起来,放在掌心想看个清楚,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急促而后戛然而止。
明明没有抬头,心里好像早已经知道答案。
几米开外,一个穿着白色T恤,黑色布裤,带着墨镜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墓园半山,微雨朦胧,那一刻在很久以后,定格成为我记忆里最唯美的片段。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的时候,我才从一片慌乱中惊醒,将掌心的手链紧紧拽牢,眼神不由自主地瞥了司南一眼,生怕这一切不过是爷爷送给我的美梦一场,那个男人,会像灰姑娘的舞鞋一样,铃声敲响,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电话是韩东阳打开的,估摸着是担心我上来了太久。我紧盯着带着墨镜依然固步原地的男人,接起了电话。
“莫染,你还没有好么?”韩东阳的口气里有一丝紧绷和着急。
我敛了脸思绪,“快了,一会就准备下山了。抱歉,太久没来看爷爷了,所以呆的时间久了也没发现,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其实我可以理解的。”韩东阳顿了顿,有些为难地说道“莫染,我刚接了个电话,陈平那边出了点岔子,挺棘手的,所以我才会打电话上来打扰你和爷爷的独处,我可能得马上赶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我一听公司出了岔子,加之向来沉稳的韩东阳竟然语气之间也有了几分担心,想来这事闹的还不小。
墓园占地面积大,前前后后好几座小山丘,是以距离闹市中心有些距离。就算我现在赶着下山也至少要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我太了解那个男人,他等不起的,而我此时此刻,也无法立刻离开。
“你先走吧!这种事情拖不得,媒体的胡掐乱造的功夫我们不是没有领教过,节骨眼上,哪怕说错一个字,都足以让他们抓住把柄大肆的做文章。”我立刻果断地说道,催着韩东阳先生还是先驱车赶回主持大局。
“可是你怎么办?这里拦车不容易,你一个女人家的我终归不放心。”韩东阳迟疑着。
“没事的,我可以让小K或者其他同事开车来接我,再不济,我等上一些时间,总能拦到出租车的。你就放心吧,这些年我早已经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照顾自己绰绰有余!”我笑着说道,安抚韩东阳的担心,在看见司南后,浅浅说道“再说,我也还有些话没和爷爷说完,难得过来,我想好好陪陪他老人家。”
“这样……那好吧,我先赶回去,你直接让小K开车过来接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我忙的话,之后会回复你的。”韩东阳想了想,终是相信了我的保证,开车先行离开。但我知道,其实在他的心里,东阳娱乐从来才是首位,有着我无法取代的位置。
男人总是不解,为什么女人总是要去在乎在他们心里位置、分量这样笼统、模糊的概念。他们甚至觉得女人非要较劲脑子,掐着脾气和风牛马不相及的事业比谁更重要,是一件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可他们不知道,在一场感情里,对女人而言,计较等同于在乎,位置和分量是衡量爱有多深的刻尺。因为我们往往总是缺少那么些微的安全感。
放下手机,我朝他站着的方向淡淡开了口“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见见爷爷。”
司南听到我的话后,半晌才缓缓走了过来,他摘下墨镜,看了墓碑一眼,深深鞠了一躬。
我听到自己用有些尖锐的声音继续说道“我记得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待你可不薄。今天老爷子的忌日,你就空着手来,不觉得寒碜?”
司南眉头蹙起,显然对于这样的我有些不习惯。
“来的匆忙,没准备。”他低低地声音在微湿的空气里凝结,我的心却因为久违的声音砰然了一下。
“是么?你倒是好意思说出口!”我继续剑拔弩张地冲着他,然后故意转身对着爷爷的照片说道“爷爷,亏你当初每日每日司家小子的将人家挂在嘴边,生怕家里的每一个人怠慢了他。他倒好……”
“苏莫染,够了……”
我的话未完,却被他的低吼生生打断。
我笑了,仰头忽而大笑起来,眼睛莫名红了起来。我说“很熟悉的对话,我十年没讲了,却丝毫不陌生。以前,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几个字:‘苏莫染,够了,不要在逼我了,你还想怎样?为什么是我,我不喜欢,更不爱你……’司南,我记得你说过,如果当年遇见的是现在的苏莫染,也许我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真的会不一样么?”
司南没有再说话,彼此之间只余下呼吸声在墓园小山里回响。
“你知道爷爷为什么喜欢铃兰么?”我幽幽地说,蹲下身去,伸手抚摸着墓碑,上面朱红色的字迹斑驳,有了岁月的痕迹。
司南喃喃地道“幸福归来。”
我抚摸着墓碑的手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顿了顿,随后自嘲地笑起“看来,我们家老爷子当年是真心把你当半子疼爱的,连这个都告诉你了。是啊,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可是司南,你既然知道老爷子生前有多钟爱珍惜铃兰,那么下一次来的时候,就别再把花放在墓碑上了……让它的花期久些,也好多替我们陪陪他老人家。”
是的,当司南出现在我视野的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这些年困扰我的疑惑。原来真的是他,每年在我之前为爷爷打扫了墓碑,清去了杂草,换好了花瓶的清水,然后却将他带来的铃兰放在了一旁冰冷的石碑上。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着,让你一会在天堂一会堕入地狱。
司南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用这般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些,是以,当我拾起铃兰,俯身插好在花瓶里后起身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正用一抹来不及掩饰的神色看着我。那抹眼神里,有震惊,有些微的动容和释然。
他问我“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笑了笑,将掌心的手链悬吊在半空中,然后轻声说道“因为它。你之所以会急着折回来就是为了找它?”
司南在看到手链的那一刻,脸上表情一滞,脸上有些不自然地强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东阳不是还在山下等着你,你还不快点回去!”
我忍住了想要撒欢的快感,淡淡地撇嘴“他已经先走了,公司有急事。”
“那你呢?他就这么抛下你自己走了?!”司南的声音顿时高了起来,眼神发出几道寒冷的光来。“苏莫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居然会同意他先离开?!这里有多偏僻,你一个女人……”
司南的声音在触及我不敢置信的眼神时,戛然而止,轻咳了一声,好似在掩盖尴尬。
“那你呢……”
“什么?”
“如果是你,临时有很重要的通告要赶,你会抛下我先离开么?”我没忍住,冲口而出。也许,我不该问的,不该奢求太多。这个男人能替我急,哪怕是气急败坏的恼怒都是那么温暖的画面。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待他的答案的。这一刻的心情和那一年,我发现自己喜欢这个总是木着一张脸,对人爱答不理的男孩的时候,不顾一切奔到他跟前,说我喜欢你,然后满心欢喜等待他的回应一模一样。
“不会。”他说,声音清浅,却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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