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液体在翠绿色的酒杯中随意摇荡,一股香味也渐渐的挥散到所有人的鼻尖。
深蓝条纹的和服没有一丝多余的皱褶,就如同他此刻紧绷的精神一般。
由各种香料所调和起来的不知名香水随着飞舞的淡粉色水袖沁入鼻腔,眉头微蹙,他将头往后面小幅度的仰了仰,定了定神。
仍然是没有出现,即使是在这个决定继承人的酒会上。
眼神毫无声息的绕过婀娜歌舞的舞女,他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空着的座位上。一个连存在都未知的人,为什么让自己的父亲如此的执着?如果他正式决定继承人,而在场各位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转向那个空缺的上时,难道不会觉得很好笑吗?
各种木质乐器交杂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脑子里也渐渐的嗡嗡作响,放在双膝上的手在桌子下面缓缓的握成拳头,表面上却仍旧要装作波澜不惊,他想,这便是磨练自己的时候了。
曲终人散。
当最后一个音节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地最后消失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个坐在正位上,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男人——稻恒天。
他只是轻轻的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翠绿色酒杯,神态自若。
“今召集各位前来,无非也就是来热闹一下,所谓人在暮年,如今,反倒是没了年轻时的那种打打杀杀,更期望能够安度晚年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如果不是那被装点的金碧辉煌的周边建筑,这里看起来就是一个尔虞我诈的朝堂。
稻恒天轻轻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杯子,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所有人的呼吸与心跳,所有人对他的敬畏,也终究只变成了一个“畏”字。
这个男人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纯黑的指环,看起来非常的质朴,却又莫名的拥有强大气场。这便是稻恒家族族长的信物,所有人都趋之若鹜却怎么也的不到的东西。
多么可笑,一个承载着许多人一切的家族,竟然被一枚小小的指环所代表。
“近来几年,为了管理家族的事情已经让我筋疲力尽,这简直,比杀掉哪里哪里的夺命鬼还要累,那不是声嘶力竭的累,那是心累啊。”他的语气缓慢,却字字铿锵有力,“年轻的时候总是张狂的,胃口大的想吞下整片天空,如今想来,也不过就是臆想罢了,人终有一天会死的。”
“千万别这么说!”一个男人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子,手里还握着一个月牙白的杯子,他脸色微红,显然是已经醉了,但是思绪还清晰的很。
稻恒路一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淡淡的收回了目光,他知道这个人,嘴皮子上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但若要论实力,那便是纸老虎一个。
他环视了整个大堂一眼,望着距离自己不远的对面的男人,语气诚恳,“您喜欢中国文化,可曾知道有这么一句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即使您老了,但是这实力依然是威震八方!”
他朝着稻恒天举起自己的被子,浑身微微颤抖,眼眶依然泛红,“当年,您带着我们走南闯北,都是在血里过来的!那可谓是我们最痛快、最无畏的一段时间了!您怎么能说那只不过是臆想所为!”
这听起来情深意重的话,再加上他那泛红的眼眶,就好像在沸腾的油锅里泼了一盆冷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举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朝着那个坐在正位上的人,无比忠诚的肯定。
所有的人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有几个比较清瘦的,也面无表情端起了杯子,稻恒路一瞥了那几个人一眼,这才发现那都是没有经历过战场,只给稻恒天出谋划策的谋士。
父亲的转变似乎让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即使稻恒天现在看起来稳重,但是骨子里毕竟还是一条汉子,本来就对于这种书香的东西有些抵触,这几个谋士当然是不能够得到他的赏识。
即使是被父亲冷落,稻恒路一的位置依然是比较靠前的,这次的聚会都是男人,没有一个女眷,看来的的确确是要在这里宣布继承者了。
他随着那些人一起站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下,余光却瞟向了坐在自己右方的弟弟,他的嘴角温润,如同一个绅士一般轻饮,只是那紧紧抓住酒杯的关节上的泛白又该如何解释?
所有人,都不希望稻恒空获得这个位置,这个想法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很快便无影无踪,但是他还是很快的捕捉到了。
自相残杀,最先预料到的那个人,往往会全身而退。
稻恒路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先知道的那个,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会全身而退。
辛辣的味道涌进咽喉,他忍者压下了自己的咳嗽。
这个时候,就让这台戏的主角,来围观吧。
那几个谋士很容易便猜到了稻恒天这次聚会的目的,脸色都显得不怎么好看。
一杯饮尽,热血感动的氛围也被缓缓入场的穿着各种花色的歌姬而淡去,悠扬戚戚的曲子,和着三味线的清脆伴奏,体现出一种美感。
他只是毫不在意的抚摸着杯肚,等待着下一番的说辞。
果然。
“见各位竟然如此的信任我,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当初的那股冲,那股锐,早已经被磨没了,现在的我,也不过是一个想安安静静过完一生的人。”他说的感人至深,“我现在已经放弃了许多许多的东西,但是却也轻松了许多,只是这唯一不能放下的,也只有族长这个职位了。”
这样露骨的循循善诱,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却也不戳破,如今事情已经说到了点子上,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不等稻恒天说出下一句话,一个人便站起了身子,“族长!您的子嗣现在都还小,如此接手家族实在是万万不可啊!如今也只有请您在支持几年,等到路一长大了再说啊!”
那个人是看着稻恒路一长大的,但是只是一介匹夫,不适合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的家族中,他一出口,无疑是将所有的矛头都转向了稻恒路一。
这个报着善意的男人,也许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句话,会在某个人心中留下如此之大的涟漪。
睫毛微颤,他坐正了身子,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此时此刻慌乱是没有用的。
他轻轻的抿了一口酒,望着所有在瞬间集中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唇角微勾,在那稚嫩的脸庞上,却显得如此的温柔无辜。
“云叔,这也是万万不可啊。”他语气温润儒雅,指了指自己在灯火阑珊中美丽的金色头发,“我是金发之人,血缘上有一半,都算不上稻恒家呢。”
他渐渐长大,那种朦胧的感觉也渐渐清晰,父亲讨厌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头灿烂的金发。
黑发黑眼,沉稳,可成大事。
这是稻恒天对于稻恒空的评价。
但,也在无形之间将那个金发的子嗣贬的一文不值。
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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