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月色从集市上走回去,这一次,向来龟毛的宋先生竟然没有对破旧的住宅有所抱怨,倒是对这类民居的构造饶有兴趣,止不住地四处参观。
早起的住房里并没有现代化的卫浴,因着结构的限制也不好改造,所以就在后院单独建了间水泥房作为浴室,不过时间有些久,配备也比较陈旧。所幸,最基本的热水器能够正常使用,对夏晓北来说也不成什么问题。
然而,在看到里头积了污垢的墙脚、结着蜘蛛网的墙顶和不时闪烁的灯泡时,宋以朗的眉头几欲拧成山丘。
眼瞧着他的唇瓣动了动,夏晓北忙不迭赶在他发表意见前开口:“你要是不喜欢这里,现在去住旅店还来得及。”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干净的衣服放进塑料袋里挂在墙上,微笑着将他推了出去。
摇摇晃晃的木门在响亮的“吱呀”声中关上,也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她的意思就是要继续住在这里,那么他当然不会一个人跑去住旅店。宋以朗噎了一噎,只能转口抱怨:“连个浴霸都没有,也不怕感冒。”
“多谢关心。”夏晓北的轻笑声隔着门板传出来,同时传出来的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应该是在脱衣服。
宋以朗的脑中因这个猜测而闪过一些久远的记忆,不可抑制地深了深眼眸,然后在浴室外的石椅上坐下。
没一会儿,“哗哗”的水声响起。
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梧桐,朝天向上的枝干光秃秃,似还凝着冬意透着萧索。宋以朗认为,这是假象,毕竟已经春天了,白天的时候就会暴露它短嫩的新芽。
暴露……嫩……
他下意识地朝浴室的木门瞟了一眼。
耳中捕捉到的水声微微发闷,应该是喷洒在她的皮肤上。玉肌凝珠……晶莹的水珠沿着她光滑的皮肤一路下滑……至脚踝……在地上汇成水流……
宋以朗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水声又变得清脆,应该是直接落到了地上,那么她是在……挤沐浴露?挤沐浴露……挤完沐浴露,就是要抹在身上……掌心覆上,从两肩到手臂,由脖子往下到胸口……
宋以朗的喉结不由滚了滚。
随即,水声再一变,重新变得发闷,应该是在冲洗泡沫。
思绪随着水声的变化而飘飘荡荡,完完全全停不下来,脑海中则因为思绪的牵引而臆想出香艳的画面。或者也并非全然臆想,那些久远的记忆,再次汹涌地冲进脑子里来。
“咳咳咳……”宋以朗清了清嗓子,干脆别过脸,不再看木门。
“咦?原来你还在外面?”他这一清嗓子,夏晓北才发现他的存在,“你在外面干什么?”
宋以朗应声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夜空:“看星星。”
“噢,对,这里的星星确实很多。”夏晓北轻快地回道,“好像说这两天会有流星雨,你没带望远镜吧?要是带了,还能顺便观星。”
望远镜……观星……
平顶山是个观星的好地方……平顶山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平顶山更是个没人打扰的好地方……车内的缱绻,暧昧的喘息……
宋以朗忽然觉得喉咙很干,再次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试图用聊天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噢,威廉故意安排的。”夏晓北道,“他一直都这样,以捉弄人为乐趣。许是怕我把采风当旅行,所以整了这么个住处膈应我。”
听她提起威廉,宋以朗就想起前一天不太愉快的对话。现在明显感觉到夏晓北也是以一种很了解威廉的口吻来回答,他的心里霎时堵上来一口闷气,闷到嘴边,吐出来的就是阴阳怪调:“在法国那两年,很逍遥快活吧……”
他一个人在国内为找她而奔波劳累几欲抓狂,她则和那个外国佬在法国“日久生情”。
夏晓北默了一默,笑着反驳道:“每天被关在房间里不停地画图,没有任何娱乐可言,甚至还得承受威廉严厉的指责和批评,你试一试,就知道是不是逍遥快活了。”
关禁闭?成天画图?那个威廉有点手段……朝夕相处啊……
宋以朗的眉梢闻声一挑,紧接着听夏晓北小声喃喃道:“呆了两年,我连埃菲尔铁塔都没时间去膜拜。”
“既然如此,你干嘛不直接回来?”讲得倒是很苦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回来继续遭受你的暴政和独裁吗?”夏晓北轻笑一声,终于把腹诽多年的形容语说出口。
“暴政……?独裁……?”即便知道她看不见,宋以朗的脸依旧不可抑制地黑了三分,“这就是我在你心中的印象?”
夏晓北嘿嘿了两下,如实回答:“是。”
“夏晓北……”宋以朗冒出了将她生吞活剥的念头。
生吞活剥……
这个本只是不经意闪过的词语,蓦地令他生出了另一种想入非非的意思。然后,好不容易有点转移的注意力,重新被揪了回去。
而浴室里的水声,也是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停下来之后,宋以朗身体里的细胞非但没有平静,反倒益发躁动。
塑料袋的声音响了几秒,随即有那么一分钟没有动静——据他的脑袋自发猜测,她大概是在拿毛巾擦身上的水渍。
塑料袋的声音又响了——这回,该是拿衣服要穿上吧?
要穿衣服了……
宋以朗的心里倏然被失望和空落填满,随之滋生出一股子的烦躁。
就是在这个时候,忽地听到夏晓北嗓音尖锐地“啊——”了一声,宋以朗的眉头一跳,霍然站起身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嘴上焦急地问着,他已然条件反射地往浴室冲过去,一把撞上了木门。
那木门的锁本就不牢靠,他下意识之下的力道又很大,竟是一下就把门撞开了,随即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呆愣在原地。
夏晓北也没想到他的举动如此突然,怔了一怔后,发现他的眼珠子从上往下将她扫视了一通,她立马双手抱肩,憋红着脸怒吼:“流氓!滚粗!”
一时之间,宋以朗没做其他反应,下意识地就背过身去,如同做错事的毛头小子一般,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说完,他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下一瞬,身后传出重重的关门声,“砰”地一下将他的神智震了回来——为什么他就突然变成流氓了?为什么他要灰溜溜地跑出来?她不是他老婆吗?她光着身体的样子他不是见过无数次了吗?他就算看到了那不也是名正言顺的吗?
反应过来这一点后,宋以朗怒了,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木门,正要讥讽她矫情,脑中蓦地浮现出他方才闯进去的一瞬间所看到的……她的胴体……
光晕淡黄,但并不影响他一览无余,甚至增添了微妙的美感。
以及她抱肩遮挡时的姿势,其实反而无意间将她那两团雪白挤得愈加丰满。
貌似上次手感上的判断是对的。她似乎真的二度发育了?
神思晃荡间,宋以朗只觉鼻头一热,似乎有液体流了出来。
伸手擦了擦,才瞥见手背上的一抹血红,便察觉到浴室的门从里头打开,他立刻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遮掩自己的窘相。
夏晓北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宋以朗竟还站在门口,羞恼再次涌上心头,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低头对地上的某只生物咒骂了一句“大色狼!”,才踢踏着拖鞋走人。
顺着她刚刚的方向看过去,一只小老鼠正贼头贼脑地窜走。
宋以朗冷冷地对它眯起眼——自己的老婆被它占便宜了……
紧接着又想起夏晓北最后指桑骂槐的那一句,宋以朗的心里憋屈得几欲爆炸。
没一会儿,夏晓北端着脸盆里的脏衣服重新出来,抬高着下颔,遥遥对他冷哼一声,径直走去井边的洗衣池。
宋以朗心下又是一阵窝火,也懒得理她,兀自收拾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等他从浴室出来回房间的时候,夏晓北已经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睡觉。
她摆出这副架势,他自是不愿轻易屈服,本也想着就这么睡去,可是站在床边半晌,硬是没找出该怎么睡——床只是张单人床,夏晓北又有意无意地睡在中间,他坐着都困难,更遑论躺下。
少顷,宋以朗只得隐忍地问了一句:“我要睡哪里?”
夏晓北岿然的背影依旧不动,两三秒后不咸不淡地道:“奶奶已经睡了,不好找她再给你整出房间。”
他当然没想另外睡一间!
宋以朗咬了咬牙,“睡进去一点!”
夏晓北应声慢吞吞地往里头挪了挪。
总算是腾出了一半的床和一半的枕头,宋以朗勉强侧着身体躺了上去,一把将她身上的被子扯过来半张。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房间里一片沉寂。
夏晓北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宋以朗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自己没有一点睡意——床很窄,两人如此这般侧身而躺,后背不可避免地相互贴上。
他只穿着背心,异常清晰地感觉着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热量,以及她一呼一吸之间的节奏。而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过于敏感,无论是被单还是枕头,甚至是空气里,都满满地沾染了她的味道,越闻,他的身体越是燥热。
燥热着燥热着,他就想翻过身去。奈何床太窄,才一动,身子没翻成功,背倒是贴得更紧,随即发现夏晓北往里避了避。
发现这一点时,宋以朗的心头顿时冒上来恼意,当即从床上下去,眯眼盯着她的依旧安然,然后重新躺了上去,却是转了个方向面对着她的背而躺。
她的后脑就在眼前,淡淡的发香交杂着沐浴露的气味以及她身上的香甜充斥在他的鼻间,令他心旌摇曳。
目光微微下垂,瞥见她露出的一截后颈。
灼然地凝视半晌,宋以朗默默地朝里挪了挪,胸膛一下便紧紧地贴上她的背。
同一时刻,夏晓北的身体微微一抖。
察觉到这一点,宋以朗的唇角总算翘出了一抹弧度,立马伸过手臂环住她的腰,略微迫不及待地滑进她的衣服里。
“宋以朗,你干什么!”夏晓北第一时间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压低着声音喝叱。
宋以朗哼了一声,箍紧了手臂将她彻底搂进自己的怀里,冷声反问:“你说我想干什么?!都被你骂流氓和色狼了,我若是不做点什么,不是平白担了这罪名!”
没想到他如此直言不讳,夏晓北又羞又恼,硬是将他的手拉了出来:“不要!”
再三被她拒绝,无论是生理需求还是脸面尊严,都已经忍耐到了极点。手刚一被她从衣服里拉出,宋以朗便转而攻去她身下。
“你——”夏晓北的身体又是一颤,死死地抓住他的魔爪,低声道:“你住手!”
“住什么手!”因为生气,宋以朗的音量禁不住拔高了两分,“夏晓北你才是够了!你明明是我老婆,我怎么就看不得摸不得还要不的了!你走了近两年,是个正常男人哪里能忍得了!早出去吃野味了好不好!”
话闭,四周顿时陷入沉默,良久才听夏晓北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所以你不是个正常男人……?”
不过是一时情急之下的口误,却被她抓住漏洞拿来反呛,何况还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宋以朗当即被惹得血气一股脑冲到了头顶,手上不顾她的阻拦继续往下探。
夏晓北禁不住呻吟一声,却仍然坚守防线,“宋以朗,现在不行!现在——”
“怎么就不行了!”宋以朗质问着打断了她,随即朝她身后顶了一顶,让她切身感受自己的需求,果不其然地再次发现她身体的战栗。
“夏晓北,你也想要的,对不对?”宋以朗轻笑道,凑到她的耳畔,醇厚暗哑的声音半是诱惑半是渴望:“夏晓北,你的身体明明不抗拒我的……”
说着,他不等夏晓北的反应,简单粗暴地翻到她身上。
面对面之后,他才看清楚她的满面红霞,夏晓北的双手抵在他胸前推搡,压低着声音道:“宋以朗,现在真的不行,隔壁——唔唔……”
未及说完,他的唇就堵住了她的话,用他的脚缠住她的脚制止她的踢蹭,同时单手就将她的两只手握桎梏在她的头顶,而他的另一只手在她的胸前揉捏几下,便匆匆忙忙地开始剥她的裤子。
就是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人敲响,一把苍老的声音携着担忧问道:“闺女,你没事吧?我怎么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宋以朗霎时一愣,夏晓北这才得以喘息,憋红脸瞪着宋以朗。
“闺女?”没听到回应,老奶奶又敲了两下门,“你在里面吗?”
怕老奶奶开门进来,夏晓北赶忙答道:“奶奶,我已经睡了!没什么事的!”
“噢,你已经睡了呀?那可能是奶奶我听错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嗯,奶奶你也回去睡吧!”
门外细细的脚步远了几声,随即便听到隔壁的木门关上的动静,好一会儿之后,夏晓北推了推宋以朗,低声道:“还不快下去!奶奶的房间就在隔壁!”
晃回神来的宋以朗皱着眉道:“她睡隔壁就睡隔壁,关我们什么事!”
“老人家睡眠浅,很容易被吵醒的!你没看见她都找过来了吗?!”反驳的时候,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夏晓北的耳根又是一烧,一时脑热,脱口便补了一句:“你精虫上身也找对时间和地点行吗!”
一语出,宋以朗的脸刹那间黑沉无比,但是达到了夏晓北想要的效果——他很快地翻身下床。
可是,甩脸出房门了……
默默地叹口气,夏晓北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追了出去。
后院里,宋以朗刚把脑袋从水里捞回来,一眼瞥见站在廊下的夏晓北。他的脸立刻一别,兀自走去石凳坐下。
过了一会儿,一条毛巾递到了自己面前。宋以朗抬头和夏晓北对视片刻,并没有接。
下一瞬,夏晓北直接动手帮他又擦脸又擦头,嘴里嗔声嘟囔道:“小心感冒了……”
宋以朗拂开夏晓北的手,冷冷道:“感冒了也与你无干!”
赌气般的神情和言语当即令夏晓北噗嗤一笑,而宋以朗的脸色自是因为她这一笑而更加难看。
夏晓北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弯下身子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宋以朗蓦地愣怔,夏晓北则笑眼眯眯地盯着他:“行了,不要生气了,我知道你很辛苦,给你的奖励。”
语气跟哄小孩子似的,而且!一个吻能和在床上真枪实弹相提并论吗?!
宋以朗显然不会接受她的唬弄,正欲反唇相讥时,便听夏晓北继续道:“我保证!只要时间和地点合适,我一定不会再拒绝你!”
“好啦好啦!”夏晓北在他的身旁坐下,挽住他赤着的胳膊,侧头靠在他的肩上,“奶奶就睡在隔壁,若是真要来……不是……不是你我都不痛快吗……”
软糯的,带点娇羞的,且蕴着妥协,尾音还隐隐荡出撒娇的意味,宋以朗细细品味着她这句话中的各种味道,心情忽地就恢复了愉悦,嘴上却依旧特别不满地冷哼一声:“作。”
夏晓北应声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缄默不语。
见状,宋以朗心底一突:生气了?
才这么想着,只觉自己的左脸颊倏然轻轻一麻,等他定睛时,正见夏晓北的右手刚刚落下。
这是……被她掴脸了?!
宋以朗简直不敢相信,夏晓北居然敢对他动手?!
他当即噌地站起身来,只是没等他发火,夏晓北率先将掌心示意给他看,颇为心疼地道:“你被它吸了好多血。”
“……”
“走吧,你不冷我都冷了。”不管他的黑脸,夏晓北轻快地朝房间走,几步之后才对他回眸一笑,“宋以朗,我觉得你比以前可爱多了。”
“……”可爱多的手指立刻捏得脆脆响。脆脆响后,眼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宋以朗抿着唇线摸了摸脸,然后迈开步子。
回房间后,夏晓北已经上了床,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把背影留给他,弯着眉眼对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宋以朗的眸光微微闪动,然后侧身躺了上去,霎时四目相对。
少顷,她伸出手指压了压他的眉宇,“睡吧。”
盯着她满脸凝聚的笑,宋以朗抓住她的手在唇上触了触,随即舒展手臂将她搂紧自己的怀里:“夏晓北,我这次去美国,又帮你带了些药回来。”
药?
夏晓北怔忡,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紧接着听到他低沉地嗓音透过胸腔传来:“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闻言,夏晓北的身体下意识地僵了僵。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吹动她微乱的发丝,簌簌发痒,而他的话自她的耳中窜入她的心内,随着血液一点点地流经所有的经脉,缓缓地晃荡出涟漪,使她的眼里禁不住氤氲出水汽。
彼此都明白,那个孩子是两人心内无法抹去的痛。
然夏晓北眼里的水汽并非完全因为他提及孩子,更多的是因为,他在告诉她,甚至是和她打着商量,而不再是如以前那般,我行我素,专断独行。
“好。”半晌,夏晓北哽着声音应道,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于心底细细流连他带给她的温存和震动。
……
这一夜,夏晓北睡得安稳,除了隐约察觉身旁人的躁动外。
而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那个躁动的人并不在,身侧的被窝也已凉透。
狐疑间,揉着惺忪的睡眼出去找了一会儿,才在后院找到他——只穿着背心赤着胳膊站在井边,满头的汗,似是刚做完运动。
蹙了蹙眉,夏晓北正准备提醒他多穿件衣服,便看到他从井里打了一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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