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不动声色又稍纵即逝,但恰好被她看得真真切切,险些错过。
夏晓北怔了怔,不是很明白他这笑容里头的意思,歪着脑袋略显困惑地瞅着他。
宋以朗已是放下碗筷,转头对蒋燕道:“不是说家里头的春联还没贴吗?我现在去写几个字吧。”
“你?”宋钲质疑着接口问:“春联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写的。你荒废了这么多年,那字还能看吗?”
宋以朗挑了挑眉,隐隐带着丝挑衅,“欢迎指点。”
闻言,宋钲自是不甘示弱地站起身来,和宋以朗两人径直往书房而去。
才刚坐下没一会儿,连他的眼睛鼻子都尚未仔细打量,人就这么说走就走,夏晓北的满心欢喜顿时有些泄气,郁闷了片刻,忙不迭扒拉着碗,噗嗤噗嗤地填肚子,只盼着赶紧吃完赶紧前去凑热闹。
等进来书房时,首先看见的便是宋钲双手背在身后,微蹙着眉头一脸严肃地站在桌案前,她的心下不由一紧。
难道是宋以朗又惹老爷子不高兴了?
这么想着,夏晓北已是轻手轻脚地往他们身旁凑去。
两个人都很专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夏晓北。宋以朗微微弓着腰,低垂着头,棉质衬衫卷起了半截袖口,一手按在桌上,另一只手悬腕提着羊毫,正在镶金边的万年红宣纸上流畅地完成“春”字的最后一笔。
宋钲是远近驰名的书法行家,宋以朗身为他的儿子,打小就被督促着练字,这一点,夏晓北是知道的。但因为从来没见过他的真迹,所以她一直以为他的水平不过就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稍稍高一些罢了。
如今一见,才发现,她完全想错了——用笔沉稳凝练,字形宽展舒博,柔扁而不单薄,浑厚而不凝滞,无论起笔收笔细节之处,均可窥一抹大家之范。
更让她惊讶的是,他所练的字体,不是刚劲有力的行楷,而是平滑圆顺的隶书——这和他有棱有角的性格,真真有些违和。
“清溪吟雅韵,皓月……皓月……皓月……”
糟了,看就看呗,她为毛还要嘴贱地念出声来,这下好了,卡字了……
“皓月洒春晖。”宋以朗放下毛笔,淡淡地接口,立即羞得夏晓北惨不忍睹地红了脸。
这不能全怪她,谁让他非要炫耀性地写繁体字……
所幸,宋以朗似乎并没有兴趣取笑她,转而看向了始终处于观望状态的宋钲。
宋钲这才将目光从字上收回,不自然地咳了两下,沉着嗓子半是不屑地哼道:“一点也没进步。”
哎呀喂,别不别扭啊!没进步,反过来说就是没退步,那不还是保持住水准的意思?直接夸赞又不会掉块肉!
夏晓北在内心暗暗白了宋钲一眼,自告奋勇着上前,将这幅字挪到一旁的空桌子上晾着,紧接着在桌案上铺展开新的宣纸,并用镇纸压住后,才闪开身去。
宋以朗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像丫头般伺候在一旁的夏晓北,随即重新提笔沾墨,开始写下一幅联。
书房里一片安静,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毛笔在纸上滑过的声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墨香,摆满书籍的古朴大书架在他身后成为背景映衬。他不紧不慢地写着字,修长漂亮的手指骨节分明,低垂的眉目透着认真男人的韵味,无形中生出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性感。
夏晓北的眼睛似胶着了一般,根本无法移开。
许是越写越顺手,他的字也越来越行云流水,宋钲的脸上亦是渐渐难掩赞许之色。最后一副联子收笔后,宋以朗放下了羊毫,一面舒缓地活络着手腕,一面对宋钲道:“以后,家里的春联就交给我吧,正好趁机练练手。”
宋钲不以为忤地别过脸:“你这点功夫,也只能在家里挂着,自己看。”
夏晓北一点也不想理会宋钲的口是心非,兀自捧着宋以朗的墨宝,乐呵呵地左瞅右瞅。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继秀厨艺秀歌技之后,他又来秀书法了,就像哆啦A梦的万能口袋一般,随便一抓就是一个惊喜。长得帅又会这么多技能的男人,如今可真不多见了,这么想想,她觉得早上在陵园里,有些错怪自己的爹了。
暗暗喜滋滋间,一只手突然空降到她面前,将她手上舍不得放下的春联捞走了。一回头,宋以朗正提着春联,一边往书房外走,一边用自己的背影对她道:“走,贴春联。”
夏晓北撇撇嘴,然后将其他几幅已经干透了的春联成对收拾好拿在手里,屁颠屁颠地紧跟了出去。
贴春联的工作很轻松,因为以宋以朗的个子,完全是伸长手臂就能搞定的事情,直到正门上的横批时,才让菲佣搬来了人字梯。
摆好梯子后,宋以朗蓦地把夏晓北准备在手里的春联接过,理所当然地对她说:“你上去。”
“欸?”夏晓北愣了愣,随即便见宋以朗在他和人字梯之间比划了一下,以表示,他的身高上人字梯不是很适合。
无奈,反正之前也一直在打下手,不就贴个横批,她就帮个忙吧。
“你得给我扶稳了。”夏晓北有些不放心,眼见着他点了点头,她才谨慎小心地往上爬。
没想到,在底下的时候没啥感觉,等上去了才发现,一点点的高度也足以将恐惧放大,她的脚当即软了。
“坐下!别动!”宋以朗的命令在同一时刻传来,夏晓北的脑袋还没将他的话完全吸收,身体已是快一步按他的指示做出正确的反应。
屁股上坐了实物,心里果然比刚刚踏实多了,夏晓北一口气还没吁完,宋以朗便迅速地朝她递上来浆糊,“赶紧弄好赶紧下来。”
明明是他让她上来的,如今这语气里的不耐烦,是想闹哪样?
腹诽着,她乖乖地从小桶里抓出刷子,抬起手正准备刷浆糊时,宋以朗的声音幽幽地传出来:“别沾那么——”
“啪嗒”一下,一团半黏稠的液体滴落到她的衣服上。
“多……”他的最后一个字才紧跟着不慌不忙地吐出。
夏晓北:“……”就不能早点提醒吗?!
继续刷完浆糊后,宋以朗把横批递了上来。
夏晓北随手就要往上贴,某人的声音再次飘进她耳中:“反了……”
闻声定睛一看——好吧,一时没注意,勿怪勿怪!重新来!
这回看准了正反,她安安心心地正欲动作,宋以朗又有意见了:“太低……”
夏晓北应声往上移了移。
“右边点。”
夏晓北照做。
“不行,太高了。”
夏晓北——忍!
“唔,不对不对,还是原来的位置最正。”
酸得几欲僵麻的手瞬间抖了抖,夏晓北回头对宋以朗怒目而视,“你行你上啊!”
耍人呢是吧?!很好玩是吧?!
她不干了!摔!
却见宋以朗双手环胸,似没听见她的忍无可忍一般,只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横批,不咸不淡道:“完全歪了。”
“……”
歪了那也只能歪了,将就着看吧,终归是贴好了。
然而现在,怎么下去,成了最大的难题。
上来的时候已然腿软,要下去必然得先站起来。夏晓北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打了三分钟的气,依旧没敢,最后只能垮着脸,向宋以朗投去求助的眼神。
可是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宋以朗唯一的反应,就是凉凉地问了她一句:“你打算在上面呆多久?”
明知故问,绝对是明知故问!夏晓北忿然:“是你让我上来的,就得负责我下去!”
宋以朗霍地轻轻踹了一脚三角梯,吓得夏晓北哇哇大叫:“你想干嘛!”
“提醒你,梯子是在你屁股底下坐着,我没法帮你。”不咸不淡地睨了一眼她的花容失色,宋以朗嫌弃地摇了摇头,“怂包。”
“你才怂!”夏晓北憋红着脸,胡言乱语地反唇相讥,“连自己的老婆都见死不救!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激将法吗?”宋以朗洞若明火地拆穿,“噢,好吧,那就见死不救,人面兽心吧。”
欸欸欸,表酱紫!她怎么忘记了,这一招在宋以朗面前,完全是班门弄斧无用之功!
眼瞧着他当真转身就要走,夏晓北顿时急了,心下一横,咬紧牙关,瞅准宋以朗宽厚的背,猛然从梯子上跃了下去。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似乎有些不对劲,宋以朗鬼斧神差地转回身来,然后便看见夏晓北从半空中朝他扑下来。猝不及防下,他只来得及顺势伸出手臂,下一瞬,她顺利地挂在了他的身上。
“呼!好险!”确认自己安然着陆,夏晓北自顾自笑得庆幸。
见状,宋以朗的嘴角抽了两抽,心里的火气当即就上来了:“你又发什么神经?!如果我刚才走掉了呢?!”
夏晓北被凶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随即息事宁人地笑开来:“我不是对准你跳了嘛。”
宋以朗冷呵呵皮笑肉不笑,手一松,直接将她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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