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羡慕别人,要羡慕就羡慕那些正在羡慕你的人。——周沫
夏行止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车轮胎,蔫了。
他颓唐的盯着周沫红肿的眼睛,而周沫也正看着红晕自他脸上一点点退去,她撑着身体坐起身,向后挪动,抖着手整理衣服。
“你说什么?”夏行止的声音连自己听着都陌生,凉如水。
周沫几不可见的缩了一下肩膀,脑子里回想的还是刚才那几句嘶吼,烫伤了他,也烫伤了自己。她不禁自问,莫非那些都是真的,为什么她以前从未发觉,也从未怀疑过对夏行止的心意,只是一意孤行的为他付出,即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怎么到了现在,这一切才变得清晰,她才有功夫回头去看,忽然觉得自己很傻,甚至有种“不值得”的念头。
周沫抬头看向夏行止,好似看到有些什么东西自他眼中熄灭了,仿佛是自己的剪影。她一言不发的垂下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钻进了被窝。
“我不舒服,我要睡一会儿。”
奇怪的是,夏行止竟然没有过去阻止,按照他以往的脾气,一定是掀开被窝和她大吵一架,要不然就是冲上去质问她那些话的意思,到底是气话还是逼急了吐真言。总之就是不会像现在一样,根木头似得戳在床尾,面无表情。
然而尽管觉得奇怪,周沫却不敢再去招惹他,缩在被窝里,抹了把眼泪,闭上眼做了一次逃避现实的胆小鬼,直到疲倦感真的袭来,很快就淹没了她的所有精力,将她拉入睡眠。
周沫做了一个冗长而折磨人的梦,梦里的主角依旧是她和夏行止。
他们重复延续着以前的争吵。她试图要和夏行止讲理,却总会被他胡搅蛮缠的拉跑逻辑,气得她胸口一阵发疼,躲在房间里生闷气、掉眼泪。直到夏行止想通了,跑来敲门哄她,她若拿乔,他就会无所不用其极非要她开门出来不可,否则她就不得安宁。
然而周沫就算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轻易原谅他,否则就如何如何,都会在出去后十分钟以内,被夏行止轻易的搞定,笑容总是憋不住的先一步出卖她,让她又一次尝到了又哭又笑的境界。
周沫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被这个男人气到,又为什么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自己逗笑?是不是真的应了那句,“Ihateitwhenyoumakemelaugh,evenworsewhenyoumakemecry.”
周沫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一阵阵凉风吹过,吹散了弥漫在屋里的烟草味,拂过鼻翼,连她最后一丝睡意也带走了。
周沫连打了两个喷嚏,缓缓坐起身,这时才注意到细微的“噼里啪啦”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背对她的黑影正坐在窗台上,手里捧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在打cs,那些声音就是从耳机里流出来的。
黑影“啧”了一声,将叼在嘴里的烟拿在手里,朝开着的窗户弹了两下,又放回嘴里,接着双手又在鼠标和键盘之间忙活起来。
黑影没有注意到周沫的动作,她抄起自己的枕头,就朝他的后脑勺打去。
他连叫两声,连忙将烟让出窗户,回头伸手去挡。
“夏行止,这是我的房间,你凭什么在这里抽烟!”
“我不是打开窗户散味儿了么!”
夏行止摘掉耳机,将笔记本电脑放在窗台上,站起身,一把抢过她的枕头扔回床上,然后拨了拨被周沫打乱的头发:“你睡得倒香,我总得找点事儿做吧!怕你觉得游戏吵,我还戴上耳机!”
“你还有理了是吧!”周沫一把推开夏行止踉跄几步走到墙边,按开顶灯,接着抓起外套披在身上,坐在床尾双手环胸的瞪着夏行止。
夏行止也不客气,大脚一翘就靠坐在床头:“我好心来陪你,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求你来了么?是你不请自来。”
“我说你想吵架是吧?”
“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夏行止又差点吼出声,眼神凶的好像要在她身上瞪出一个窟窿:“叫我滚可以,咱们先把话说清楚。”
“什么话?”
“刚才你睡觉前,你说什么来着,现在说清楚。”
“睡觉前?我说了什么?”周沫皱起眉,刚想说自己忘了,不防记忆在这时一股脑窜了回来,逼走了到嘴边的话。
她别开脸,心情顿时跌落谷底,不免又想到方才的梦境。到底她都梦到些什么,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依稀感觉到那都是一些和夏行止有关的不愉快的记忆。
“我提醒你。刚才你睡觉前,我……那个你,然后你说了一句话。”
不知哪来的羞赧令夏行止突然变得词穷,他窘迫的摸摸鼻子,轻咳两声,道:“我知道是我表达的方式不对,不过这些天我也过得不好,觉得不适应……我想要是你也没意见,不如……搬回来。”故意制造出的咳嗽声适时的掩盖了最后三个字,不过他相信周沫还是听见了。
周沫愣愣的望着夏行止,原来忘不掉以前生活点滴的不知她一个,原来夏行止和她一样已经被过去两年的习惯改变了,原来“适应”和“习惯”一样可怕,都需要时间,或去改变,或去接受。
可是,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虽然不算成功,但好歹也走出了和夏行止有关的所有圈子,如果么有伍春秋,那他们就真的彻底陌路了。倘若现在就要回头重新开始,那她之前受过的憋屈就能抹掉么,夏行止对她的责怪可以释怀么,还是说他们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彼此演戏,粉饰太平?
“你倒是说话啊,行不行你给句痛快的。”这时,夏行止催促道。
周沫垂下眼,舔舔嘴角道:“如果今天不是春秋叫你来,你这些话,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说,还是说不打算说?”
“我也不知道,可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是不是说,如果一直没有机会说,就会这么耗着,直到习惯了一个人,这些话也就不用说了,这个人也就淡忘了?”
“周沫!”
赶在夏行止之前,周沫就笑出了声,抢白道:“不行的夏行止,这段关系已经不行了,它已经结束了,没有续集了。”
夏行止愣住。
“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关系都要因为当事人的不适应而勉强延续,那该有多少人永远沉浸在痛苦里?双方互相迁就就能慢慢走完一辈子,可万一这个双方根本就不能迁就呢,也要互相折磨一辈子么?男女关系又不是拍电影,票房好就拍个续集,一部接一部没完没了。关系完了就是完了,就算将来会有握手言和、重归于好的那一天,也不应该是现在,也不会发生在你我之间。夏行止,算了吧,咱们都累了,别再因为‘适应’不‘适应’折腾自己了。”
你总以为,有些人会一直在原地微笑的望着你离开的方向,怀揣着心里最后的希望,默默等你。可等你跨过一条条荆棘路,几经坎坷才意识到最好的永远等在最初时,再不辞千辛万苦的回头去寻,那人已经不在了。
夏行止半响不语,脸上的表情在震惊之后缓缓归于平静,良久才吐出一句:“你是说真的?”
“真的。”周沫深吸一口气,忍住想哭的冲动:“其实咱们早就走到了死胡同,只是谁也不肯承认,非要硬着头皮撞过去,弄得头破血流,然后再互舔伤口。以前每一次吵架,我都觉得很累,不明白为什么心里明明装着对方,却还要互相伤害。这几天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性格吧。就是那种最俗的说法,‘性格不合’。你和我都太不懂得体谅人了,你喜欢的东西我不喜欢,你坚持的理念对我可有可无,反过来也是一样。就算没有你那次酒后失言,没有你用赌石骗我,没有商陆,没有那段视频,我和你也早晚会分的,只是它们的出现,让事情提前了。说到底,有问题的根本就是咱们两个人,和旁人无关。就算我搬回去住了,估计也不会维持很久,大家心里都有根刺,住在一起怎么会没有隔阂?等过几天,又要吵架,又要闹分手,又要埋怨对方……然后呢,我再一次搬走么?”
眼泪到底抑制不住,慢慢流了下来,周沫抹了把眼泪,把脸埋进膝盖里,闷声道:“夏行止,对不起,就算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怪我,不要恨我,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不行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爱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你觉得困扰,我甚至可以离开北京。我不想将来再分开时更加痛苦,不想毁了我在你心里最后的一丝美好,不如就趁最舍不得的时候,说一句‘Farewell’。”
夏行止的肩膀几不可见的震动一下,心里的肉仿佛被这个单词拧在了一起。
Farewell——那是他曾经讲过的关于爱尔兰咖啡的故事,里面的空姐就是这样对暗恋她的酒保说的,意思是:不会再见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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