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是别人的事,谁爱分谁分,不包括我和周沫。——夏行止
不知是不是被往事刺激了情绪,太阳穴蓦然一抽,周沫知道这是偏头疼将要驾到的前兆,忽而又想起曾经看过的脑外科手术纪录片,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摊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患者,主刀医生正通过他手中的工具不厌其烦的、一点一滴的去除肿瘤。
但是无论那医生多么仁心仁术,都不能将它清理的一干二净,因为它的根部已经深深扎进核心部位,一旦根除,将会引起难以预计的严重后果。
——而夏行止就是那颗脑肿瘤。
一口气喝掉了一整杯水,周沫深吸一口气,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引起不远处服务生的侧目。
她毫不在意道:“我不能家人说,不能和朋友说,不能和夏行止说,更不能和那个萍水相逢的商陆说,但我可以和你说。是我亲耳听到的,他说——我也不想这么早就结婚啊,可是我能怎么办?如果我不结这个婚,就得不到她。”
话音落地,眼里蒙上了水雾,周沫绝望的笑出了声:“我能怎么办?如果我不结这个婚,就得不到她。”
一字一句的重复,仿佛每个字眼都用尽了下颌的力量,从牙缝里逼出。
……
就在周沫决定和种子二号付明磊约会的同一天清晨,远在广州出差的夏行止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辗转反侧,时醒时睡。
一旦睡着了,梦里就会出现周沫,但是睁开眼又做不到不想她。
这是他在他们“分手”后第一次出差,不似在家里,即便床边孤冷,周沫也总归是睡在隔壁的。
然而在这里,隔壁是谁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周沫。
梦里的周沫,温柔多情,轻声细语,美好的不像是真的,仿佛一触碰就会真的化作泡沫,没于大海。
夏行止还记得在他们交往之前,他曾经大病过一场,病毒性感冒。
周沫扶着他去医院,回到家又忙里忙外的端水送药,他昏昏沉沉的和病魔斗争,那时的精神状态就像现在一样时醒时睡,梦里总能见到周沫。
一睁眼,她还在身边,当时只有两个字在心里缓缓沉淀:真好。
病愈之后,他胡子拉碴的握着周沫的手说:“北漂这么久,还没有姑娘对我这么好,沫沫,做我女朋友吧。”
周沫红了脸,抿着嘴笑了,那时的他们都没想到会有后来的剑拔弩张。
在那之后的一星期里,夏行止逐渐恢复了健康,许是有爱情的滋润,体力回归的极为迅速。
在这期间,周沫陪他在家里打网络游戏,两人和游戏里的网友一起组队打怪,夏行止逢人就指着周沫扮演的法师说:“这是我老婆。”
没有人能窥见在电脑前,周沫伸手拧他时的羞赧。
夏行止总会趁机抓住周沫的手,拉到嘴边亲一记,说:“老婆,你掐的我真舒服。”
周沫脸红瞪眼的样子,总能令他有种沉浮于云朵间的荡漾感,夏行止看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飞舞的全是情欲的肥料,完全找不到任何文雅的词汇形容那一瞬间的悸动,若非要他说个所以然,最不含蓄的讲,多半就会是“我想搂着她睡一觉”。
一个男人要跟一个女人睡觉,有时候是因为冲动,有时候是因为心动,当然,心动以后也要靠冲动催促他的行为。
夏行止不知道自己面对周沫,是心动的时候多,还是冲动的时候多,尤其是他最觊觎的女人就睡在隔壁。
在他最初的心动之后,往往就只剩下冲动了。
然而,周沫却总是在此时将“我要将第一次保留在新婚之夜”的愿望灌输给他,任凭夏行止如何蠢蠢欲动,也只能望人兴叹。
夏行止意识模糊的睁开眼,拿起手机凑到眼前一看,刚刚凌晨五点钟。
半抬起身子放眼一望,原来还是在酒店里,又颓废的跌回床铺里,随着惯性,身体上下颠了几下,他一手盖住眼睛,试图平稳呼吸,按压下因为梦境而窜起的生理反应。
然而半分多钟过去了,感觉却愈发强烈,夏行止咒骂一声,翻身扒进床铺里,嘴里呻吟着念叨着那个触手不能及的女人的名字,脑子里想的正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动脚那天——他们像往常一样,趁周六闲来无事一起玩网游,当时队伍里还有几个陌生网友。
他们刚组好队正准备出发,这时候有人私信夏行止请他多加一个人,夏行止一见人数满了,只好婉拒,却不想被对方警告他道:“你不带我,我就去举报你。”
几个队友见夏行止控制的人物站在原地不动,就问周沫。
周沫心不在焉的回答,却因还不太熟悉输入法而手误,竟然将“有个人说我老公不带他,要去举报”打成了:“有人说我老公不带套,要去举报。”
所有队员一阵沉默,接着不约而同一起发出成串的省略号。
夏行止前仰后合的笑倒在周沫身边,将无地自容的她扯回怀里,半压着啃咬她的脸蛋,直到周沫将他的脸推开,他才抽空回到电脑前,快速有力的在键盘上敲打。
“老婆啊,我就这么点秘密,你怎么全抖出来了!”
思及此,夏行止轻笑着再次拿起手机,也不管这个时候周沫是不是还在熟睡,按下快捷键“1”,很快接通了周沫的手机。
一声、两声、三声,在第七道“嘟嘟”声响起时,周沫口气不佳的声音传了过来:“夏行止,你知道现在几点么?”
夏行止软绵绵的声音透着温暖:“五点多呗,我知道,只是想你了。我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以为你躺在我身边,可是伸手一摸,什么都没有……”
话还没说完,只听“滴滴”几声,周沫那边已经挂断,再打过去时就成了“用户已关机”的状态。
夏行止落寞的将脸埋进枕头里,将身体蜷缩成虾米状。
“真狠心。”
将枕头拉下扣进怀里,上半截压在腰间,下半截夹在双腿中,又左右扭动了几下,夏行止这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身半趴着眯起眼,鼻子里“哼哼”两声。
几分钟后,睡意再次袭来,接踵而至的确实无边无沿、春意盎然的梦境,夏行止毫无意识的傻笑着,梦见他捧着周沫的脸央求说:“我想喝酸奶,要草莓的,还想吃炸馒头片,要裹鸡蛋的,如果不麻烦的话炖个鸡翅吧,可乐鸡翅。”
周沫扫了他一眼:“你怎么一见到我就想到吃?”
“谁叫你长了一张让我五味杂陈的脸。”说着,他就要吻下去。
周沫却笑着躲开:“我差点听成,我长了一张五谷杂粮的脸。”
夏行止将枕头搂得更紧,“咯咯”的从梦境中笑醒,将身体蜷缩的更紧,不愿睁开眼,试图将这场春梦延续下去,于是他很快的,有意识的回忆起他们的“第一次”。
往远了说,那已经是他们分手好几个月以后的事了,往近了说,不过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一次美梦成真。
那天,就在他以为也许这辈子都吃不着天鹅肉的当口,周沫烂醉如泥的晚归,朝板着脸双手环胸的他腆笑着。
踢掉高跟鞋,周沫一下子矮了一大截,踉跄着步子走到他跟前,仰着头又是一阵乱笑:“老兄,你长得真高!”
夏行止弯曲着膝盖,刻意揪着她的视线,双手握着她摇晃抖动的肩膀,定定的看她:“现在呢?”
“一个夏行止,两个夏行止,三个夏行止……”
周沫迷蒙着眼数数,忽而又耷拉下眼眉:“这么多夏行止,爱不过来了。”
夏行止心口一软,拦腰将人抱起送回卧室,按住她不停扑腾的双腿,扯掉丝袜,又喘着粗气替她换上睡衣。
热出了一身汗,站在床头看着那个笑的尤为荡漾的女人,夏行止一边扇着风,一边诅咒道:“我现在跟你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等你睡醒了我再收拾你!”
周沫却尖叫着手舞足蹈:“夏行止,你这个混蛋!”
夏行止一愣,正见她仰在床上,一手指着天花板:“我代表所有的周沫,消灭你!”
轻咳一声,夏行止一屁股坐在床沿,被气笑了,斜睨着拨弄着头发并哼着走调的小曲的周沫,他轻声问:“沫沫,你为什么要悔婚?”
他以为趁一个女人酒醉的时候套话是最容易的,殊不知只会让自己更加迷惑。
周沫停下手里的动作,眨巴着眼睛看着夏行止出了神,又倏地伸手扯住他脖子上的金链子向下拉扯。
夏行止一个重心不稳,半跌在她身上,双手及时撑住两侧,声音粗重的警告。
“别胡闹!”
周沫宛如梦呓:“夏行止,你为什么不爱我?”
“胡说,我不爱你干嘛跟你求婚。”夏行止只当她是醉话,没好气的指责。
“不对。”周沫的声音半带哭腔:“你跟我结婚,不是因为爱我,只是因为你想跟我上床,你只是想得到我的身体,不是因为‘爱情’!”
“我要是不想跟你上床,又何必娶你?哪对夫妻不做爱啊?”夏行止云里雾绕的搭腔,不懂这两者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周沫仿佛没听到,蹬着腿揪着他的力道,抬起上半身,趁他不注意时,一个翻身将他扑倒在身下,双眼是泪。
“好啊!你想上床,我就成全你,我要跟你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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