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礼物就像一块儿镀金的秤砣,光鲜夺目,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周沫
龚太太总说龚经理胡言乱语,也偶尔规劝他不要太过火,龚经理不信,偏偏要走此一遭,试过许琴,许琴之前也试过其它人,都不奏效。但话说回来,龚经理工作能力马马虎虎,偏偏深谙风月场上的猫腻,要是再不善加利用取长补短,怕是早就走路了。
龚经理想不到,艳丽娇媚的许琴入不了商陆的眼,清粥小菜般得周沫却在第一天上班就勾住了商陆,别人瞧不出来,龚经理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在溜须拍马这条道路上游走多年,也练出了两把刷子,他起初也只是起疑,还拿不准商陆对周沫的态度。
但两、三次会面以后,龚经理心里便有了谱,心道,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许琴失败了,也不怕再将周沫推出去探探风声,兴许就会一击即中,证明商陆不是不好女色,只是被他用错了路线。
有了这层认识,临来之前,龚经理还不止一次的嘱咐龚太太,见到了周沫要如影随形观察她的需要,但又不能让人看出来他们有巴结的意思,必须做的滴水不漏。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龚太太也是油滑的人,眼下一双眼睛就跟x光似地盯死周沫的动作,见她在哪见衣服上多停留一瞬,就会暗暗将款式记在心里,如此看了两排的展品,已经拿捏了周沫的喜好,并看准了周沫尚有些放不开的心理。
趁着周沫去试穿第一件衣服的时候,已经叫来了导购将周沫所有看过的衣服一一摘下来,放在试衣间外面走廊的沙发上,等候周沫的垂青。
商陆和龚经理坐在外间闲聊,眼睛时不时瞟向里面。
龚经理见状,心里又兴奋又忐忑,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他不怕周沫穿不出这里衣服的味道,因周沫这女人本就有点耐人寻味,他就怕龚太太看走了眼配错了衣服。
几分钟后,两人听到里间传出谈话声,先是龚太太的惊叹,接着是周沫的声音,只是听不清内容。
商陆撂下二郎腿,寻声往里间走去,哪知刚走到入口处时,却撞见试衣间的门被合上的瞬间,一抹浅蓝色一闪而过,没于门缝里。
龚太太比比手势,意思是“不太满意”了,龚经理在商陆后面对龚太太挤眉弄眼,商陆回头扫了他一眼,索性坐在那堆衣服的旁边。
周沫再出来时,一手正拨弄着头发,脸上因试穿衣服而折腾出了红晕,正要问龚太太的看法时,却不妨龚太太侧身一让,露出了身后沙发上的商陆。
周沫的笑容僵在脸上,又看向一旁的龚经理,忽而有种被人买票参观的错觉。
“不好,换一件。”商陆努着嘴,皱着眉在周沫身上扫了一圈,便拿起身边一件白色的连身裙,站起身走过去,笑着递给周沫:“试试这件。”
周沫接过衣服,指尖碰触的布料上还残留着商陆手心里的温度。
她没有当着商陆的面展开白色的连衣裙,只是尽量稳住情绪的点点头,再次合上了试衣间的门。
隔着门板,周沫没有立刻脱掉身上的衣服,瞪着眼前窄小的试衣镜,突然萌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她伸出手指头去戳镜面,看到镜中的手指和真实的手指中间相隔了半公分的距离,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很多无良的商家会将双面镜摆放出来以便偷窥消费者,要是镜中的手指和真实的手指密不可分的接连在一起,那就是双面镜。
你虽然在消费,却不一定只消费了金钱,可能也在消费你的观赏权。
坐在试衣间内的椅子上,周沫换上了白色连衣裙,然后整理好反折的领口和裙角,站到试衣镜前,却被镜子里女人脸上的茫然吓了一跳。
警钟就如同钢勺敲击在瓷碗上一样的清脆,一并闯入脑海的还有一部九四年美国电影《风月俏佳人》的零星片段。
那是茱莉亚.罗伯茨的成名作,也叫《麻雀变凤凰》。
片中宛如量身订造的王子般的男主角以及梦幻的剧情,不仅为两位主演带来了光华荣耀,也间接的圆了所有女孩子的美梦。
周沫永远忘不了当女主角Vivian拿着一大堆皱巴巴的现金到精品店中挑选衣服时,被两名高傲的售货员请出店门的那一幕。
她们傲慢的眼神以及毫不留情的逐客令都能说明在她们眼中,Vivian只是那个在红灯区街边揽客的女人,她不属于这里。
后来在酒店经理的帮助下,Vivian搞到了一身鸡尾酒礼服,男主角Edward险些认不出来她,屏住呼吸看着Vivian向自己走来。
Vivian问起Edward的职业,他解释说只是买下别人的公司再拆卖的过程。
Vivian一知半解,但Edward用行动告诉她,他的生活刺激而奢侈。
他带她去一家精品店中挑选衣服,促使数名店员围着Vivian打转,Edward手不离电话,不时对Vivian身上的行头加以品评,就如同为所有女孩儿量身订造这部浪漫爱情片一样,Edward也要Vivian为他的喜好量身订造。
玉不雕不成器,可能男人天生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就决定了他们会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按照自己的喜好雕琢吧。
思及此,周沫的背部窜起一片的鸡皮疙瘩,她突然害怕起商陆的用意和体贴,似乎将要渗进她的皮肉里。
她想,必须用行动让商陆明白,她是别人的领地,土壤不够肥沃,财富矿藏也稀少匮乏,不值得他这样换着花样挖空心思的投资取巧,农民耕种盼的是大丰收,商陆也不会希望看到颗粒无收的光景。
主意笃定,周沫走出试衣间,立刻迎来龚太太锦上添花般得赞美,这样的口若悬河,到是很般配正笑的天花乱坠的龚经理。
反观商陆,不言不语,却用眼神告诉周沫,他很满意。
周沫却惧怕他眼里的满意,不敢揣测满意背后的意义,想起曾经有个朋友调侃道,男人给女人买衣服就是为了要脱掉那件衣服时,心里为之一颤。
周沫也扯出一个笑容,当着商陆的面问龚经理:“龚经理,这件衣服是公司出钱么,我刚才看了价签,有点贵,要不是公司出钱,我一下子也买不起,只能从每个月的工资里扣除,要不然……租也行。”
周沫如此坦荡荡的哭穷,令龚经理始料未及,他以为所有女人都是虚荣的,就像所有男人都自负一样,差距只是她们虚荣的程度不同。
家境贫寒的兴许会被几千块钱收买,家境富裕可能也抗拒不了珠宝玉器的召唤,都有加码。但周沫实在太过直白,却又让人觉不出她的自卑,好似她只不过说了一句“我去一趟洗手间”这样简单。
龚经理很不适应,尴尬的看看商陆,对周沫说:“当然是公司花钱,公司请你出来谈生意,哪有自掏腰包的道理,再说,你还在试用期,没领过工资。”
周沫点点头,笑眯了眼,刻意看一眼商陆,意思是“无功不受禄”,我没要你的一分好处,我也不是明码售价的商品,别妄想在给我灌上“商陆制造”的标签。
商陆神情不变,心里明白了几分,不以为意的笑道:“这回放心了吧,我看也别带什么首饰了,素素净净的挺好,一会儿把头发盘起来就行了。”
撂下话来,商陆转身往外走,龚经理连忙跟上去。
周沫张头一望,见刷卡付账的是龚经理,心里才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要是掏钱包的是商陆,她就真的敢冲出去拦截么?
龚太太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簪子,款式简单,末端镶嵌了一颗直径不下两厘米的白珍珠,白润晶莹,色泽均匀饱满。
龚太太的手也极快,让周沫坐下,三两下就把她的头发捋顺,手腕灵活一转就将簪子绕进头发里固定好,嘴里还念叨着:“这簪子配这身裙子刚刚好。”
因为夏行止的关系,周沫对珠宝也不陌生,她相信这只簪子肯定比裙子要贵,刚放下的心便又提了起来。
“簪子是您的么,一会儿用完了我还给您。”
“不用,老龚会一块儿买单的。”
周沫一愣,一时分不清楚龚太太口里说的是“老公”还是“老龚”。
半个多小时后,周沫见到了那对客户夫妇,姓潘。
潘先生长的很精神,皮光肉滑,他的身家和背景为他平添了一分贵气,敛于内,却有几丝挂在眉目之间,绝不是一般的英俊小伙子比得了的,尤其是那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书生气质,温润谦逊。
周沫不能置信和许琴搞出桃色闹剧的男人,居然不是脑满肠肥的矮胖秃头,更不能置信像潘先生这种穿衣考究的男人会看上许琴。
“这位就是你的女朋友?”说话的是潘太太,成功的打断了周沫的思路。
经由商陆的介绍,周沫看向微有发福,眼神锐利的潘太太。
潘太太相貌不出色,却是俗称的旺夫相,脸圆,鼻头有肉,眼睛黑白分明,眉毛粗细适中不杂乱,唇厚端正。
这会儿,周沫忽然觉得真正品味好的人是她才对。
潘太太挑了潘先生,可能就像挑选一样价值连城的珠宝一样,体面,亮眼,却不咄咄逼人,虽然是倒插门,却便于控制管理。
珠宝再值钱,也需要有钱有品位的人愿意给予它天价,否则就只是挨住了风化的结晶石。比如潘先生。
周沫借由微笑后低头的动作看向潘太太的手,都说要看一个女人是否养尊处优就要看她的手,这位潘太太可能连洗涤灵都没沾过。
落座时,潘先生为潘太太拉开座椅,夫妻俩相视一笑,好似没有过许琴,好似没有人能影响他们的默契。
周沫下意识看向商陆,见商陆也正朝自己微笑,他说:“别太拘谨,今天来的都是朋友。”
潘太太望过来说:“周沫这件裙子真好看。”
然后抿嘴一笑:“我看多半是商陆给你选的,他就喜欢这样的。”
周沫一阵战栗,被潘太太轻描淡写的论调出商陆形于外的喜好,刺的汗毛战栗,心里这才顿悟先前借由当面问价划清界限的心眼用的太过幼稚了。
就像她再怎么排斥夏行止灌输他的习惯却始终不能奏效一样,她心里再怎么不愿接受商陆的施压,在行动上也已经接受了,这不是她玩点小心眼就能摘得清的。
看在外人眼里,比如潘太太,这件衣服已经代表了商陆,穿着它的人也是“商陆制造”,没准她刻意表现出的冷漠只会让人觉得拿乔,笑她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又看了一眼商陆,周沫这才看出点门道,原来商陆的笑容一直这样暧昧,只是先前的她忙着较真儿那些不堪一击的细节,忽略了罢了。
她讨厌商陆这种笑容,好像正在昭告天下他们已经睡过了觉,好像他们今晚还会一起睡觉。
低下头,周沫的右手手指拼命地扣着左手的虎口,试图用疼痛麻痹涌上心头的愤怒。
要是所有人都认为你俩有染,你要是不跟这个男人有染好像就吃了亏,比吞了个死苍蝇还膈应。
这时,不知道潘太太又对周沫说了些什么,周沫没听见,全桌人都沉默的看着她。
商陆微微倾斜身子靠向周沫,一手正盖住她的右手虎口,用力一抓,将她的右手解脱出来,同时还不忘对潘太太打趣道:“我很少带她出来,还有点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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