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暮夜起身后走到床边，墨黑的眼瞳在那逆光下、在操场上欢声笑语的背景中，露出淡淡的、不屑的神情。

　　“在这里世当中，没有输赢，只有成败——不，或许连成败都没有。”青年的双手紧紧握住，表面上却是理所当然的平淡表情。这样的表现方式无疑很矛盾，但此时此刻，邴瞳却没心情去确认这些。

　　“我会协助你的，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直到你离开了，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个承诺也不会作废——这将是我一生的承诺。”邴瞳的语气很缓慢。说话时，她氤氲着泪水的凤眸努力地抬起，想从暮夜的脸上看到不忍或是遗憾的神情——可惜，她什么都没看到。

　　是啊……一直都是如此。

　　暮夜背负了什么，有什么想法，她从不知道。即使是现在，她也只知道暮夜是守护者；还有他培养自己是出于本能；而且一年后的今天，他将不再是SAVER的一员……

　　暮夜点点头，似乎很满意邴瞳的回答。他走到床边，修长的指尖轻抚床身，带着淡淡笑意的表情不知为何，让邴瞳十分伤心。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欣慰的语气，青年毫不避讳地躺倒在床。他把手臂放到额头，透过发隙看向高高的天花板。

　　那一瞬间，邴瞳很想开口大骂，想质问暮夜为什么利用她；为什么把她的心吸引得一塌糊涂，又伤得彻底。

　　可她生生地忍住了，强烈的恨意涌现到胸腔——她也忍住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死海一样了无生气的音色，咸涩到唇边的弧度——她的心，在死亡……

　　“其实……”

　　邴瞳刚想走开，却听到暮夜的喃喃自语。

　　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修长的腿搭在床边，黑眸看过来，是悠远的神色。

　　“我没利用你——不，是SAVER所属的每一个人，我都没利用过。我将你们集结到一起，是一种义务，而不是手段……”眉目低垂的哀伤、失落的语气，和他往日的自信温和判若两人。“在里世当中，始终被利用的人只有守护者。我们才是总被耍的那群人……”

　　邴瞳听到这些话的第一反应是难过，可是很快地，她就变冷漠了——“事到如今，你和我说这些干嘛？”冷漠的语气、冷漠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温度。

　　明显感觉到邴瞳的变化，暮夜的神色也有些黯然了。

　　明知道会这样，明知道邴瞳会恨他，恨到想杀他。可当赤裸裸的现实摆到了眼前，暮夜还是有些不习惯。

　　那个会围着他转，叫他暮夜哥哥的小女孩儿；那个稍稍长大点儿，就早熟地嚷嚷着要嫁她的少女；那个会时刻注视他、关心他、自顾自地吃醋生气，还和他冷战的小女人，都不在了。

　　邴瞳粘人的程度很可怕，几乎成了他的习惯；所以她的离开，才会同样可怕。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有些人至死都改不掉。

　　所以……

　　“因为我想告诉你，比起对我的恨，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里世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细致的枝节末梢，你已经没时间整理了。”

　　“我知道！这就是你告诉我真相的原因吧，暮夜！”邴瞳生硬地打断他，凤眸中是冰冷的怒火。

　　她看着暮夜的表情，直直瞪着他平静的眼眸，突然冷笑出声，“因为没时间了所以全部摊牌，因为没时间所以不耐烦了，原形毕露了，迫不及待地把里世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我面前！你们这群守护者可真骄傲啊……”她嘲弄地说，一大步跨到暮夜的身前，突然拽住他的衣领——这样大不敬的动作，邴瞳以前从未做出过，也不敢做出，此时却变得意外流畅。

　　暮夜也有些意外，却没躲开。

　　“可是要我说的话……你们只是一群可怜的寄生虫罢了！”毫不犹豫地贬低出口，邴瞳只觉得痛快。

　　神色微沉地抬起头，暮夜猛然握住邴瞳的手腕——“够了，邴瞳。不要试图攻击我。”

　　“攻击？不……我哪舍得啊。”松开衣领，邴瞳后退一步。露出前所未有的讥诮神色。“我以SAVER首席的身份宣布——你被架空了，暮夜。”

　　暮夜神色微动，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却是没说话。

　　“既然你离不开SAVER，就从底层做起吧。我要你离开总部，离开这里，老老实实去住成员宿舍。我不想在任何私人时间里看到你，明白吗？”恶狠狠的语气就像威胁一样。

　　奇怪呢……看到这样的邴瞳，他竟然没什么感觉——暮夜疑惑地想。

　　“不错的选择。”他甚至还称赞了一句。

　　随意地望向四周，暮夜站起身。招呼都不打地，整个人消失在卧室中。

　　暮夜刚一离去，卧室里的摆设物件就统统消失了——连床都没留下一张。

　　面对骤然空寂的房子，邴瞳强忍的眼泪开始不住地流……

　　“暮夜，你满意了吗……”她仰起头，对着雪白的天花板，缓慢地、缓慢地，坐到了地上。

　　“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无意义地重复着，泪流满面。

　　心好疼，疼得不得了，简直就快要死了。

　　谁来救救她呢……

　　不……

　　从今天开始，谁都不会来救她。

　　独当一面的SAVER首席邴瞳，只会救人，而不会被人救。

　　“暮夜……你说，我热烈而机智，适合当领导人——可你知道吗……我不想当领导人，我只想……只想……当你的女人啊……”手捂住脸，邴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知道吗……”双膝抬起，把头埋在膝间，鸵鸟般地缩起来。

　　“你是知道的吧……只是佯装不知而已。”

　　暮夜为什么选择了她？

　　她又为什么会爱上暮夜？

　　十年了，十年下来，她一直很执着。想通过毅力来证明自己的爱——可她一直都不知道，暮夜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他是守护者、他时间宝贵、他的生命从不会浪费在谈情说爱上。

　　可他从未告诉过自己。

　　如果他早早告诉自己——如果告诉了……又会怎样？

　　就像现在一样，即使知道了，也忍不住去爱他吗？

　　她不知道……

　　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对暮夜的态度越冷淡，对方就会欣慰地认为，她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SAVER当中，不会再对他浪费感情。

　　所以她表达了立场，用糟糕的方式赶走了他。

　　尽管如此……已经成为习惯的爱，是无论如何也消却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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