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耳边有女人说话的声音，白鹭歌呜咽了一声，睁开眼睛。眼前是包裹着她一切的碧蓝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荡起波纹。她抬起手，看到手间附着的小气泡，它们一簇一簇地升起，又一簇一簇地形成。发丝也在飘荡。她这是在……海里？

　　白鹭歌面露惊讶，却没有任何惶恐的表情。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心脏被锁定能力者炸成了碎末，根本不可能活下来。所以无论现在发生什么，她都无法惊讶。

　　白鹭歌张了张嘴，却没有其他气泡溜出去。是因为她死了，肺部停止工作了，才没有呼吸吗？

　　而且刚刚，似乎有人叫醒了她？

　　“暮夜被杀死是带有诅咒效果的。正如师荷被杀死后，她的本名荷会夺走思念之人的性命。”那声音又说，明明是在海中，却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女声。白鹭歌用精神力感应着，很快便惊讶地睁大眼睛。女声的精神力竟然真的来自四面八方——不，应该说这海洋本身就是女声的精神力……

　　浩瀚、并且无处不在。就像是遍布天地间的空气，有着无形的前进路线，无穷的空间。

　　“那么白鹭歌，我问你——你为什么没被诅咒杀死？暮夜为什么放过你？”

　　又是暮夜认识的人吗？他倒是朋友众多——白鹭歌不耐地想着。

　　“暮夜有朋友？”

　　白鹭歌蹙眉。她不喜欢别人探听自己的想法。无奈她此时人在海中，肢体的灵活性也很低，包裹着她的精神力更是让她根本无处躲藏。白鹭歌想动一动。从海中看向海面的时间久了，实在是一件审美疲劳的事儿。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她就动了动，突然感觉到胸口抽痛。

　　“你的心脏还在修补，想做高难度的动作可不行。”女声似乎很有耐心。白鹭歌不回答她也不多问，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白鹭歌想说话，发现开口后发不出声音。她甚至不知道海中的水有没有进入口腔……真奇怪。明明能感觉到心脏的疼痛，却连最起码的皮肤触觉都感觉不到。

　　为什么救我？你是谁？白鹭歌如此想着，对方也果然回答道：

　　“我是谁，你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至于为什么救你……我们都要见证到最后，不是吗？”

　　白鹭歌的表情茫然，心里面更是疑云重重。好一会儿后她才反应过来：你是海女白？

　　“哈哈，你果然知道。怎么样，作为人间少有的知音，你见证了所有过去，未来的时间则掌管着无数变数的未来……”

　　白鹭歌不置可否。她也是无意间猜测到海女白身份的。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修补自己残破的身体？也只有给予她身体的那个人——也就是海女白了吧。

　　“而我，就像你现在这样，从出现意识开始就一直，一直地望着。狂风骤雨的天空、平静的天空、晴空万里的阳光入射进水面。我甚至闭着眼睛听着海的声音，都能猜到这些画面。真的是好久……”

　　白鹭歌没有回答。她想起刚刚自己不过几分钟就看腻了的海平面，海女白却看了好几个世纪，甚至是几十个世纪……这已经不是用孤独或者可怜能形容的境况了。

　　“现在去吧，去找你的伴侣。你还有要做的事情。”女声的话音刚落，白鹭歌就感到胸口一阵轻松，肺部也开始气闷起来。她不禁睁大了眼睛，想要转身——身体还是不能动。

　　“哦，对了。最后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海女白的声音终于融到同一个方向。白鹭歌感觉到双肩被扶住，仿佛有人托着她，越来越往上……

　　“那就是，你已经……”

　　“白鹭歌，白鹭歌！醒醒！”

　　白鹭歌猛地睁开眼，大吸了一口气，又苦着个脸吐出好几口海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漂浮，胸口附近被男人有力的臂膀锢着。喊声就是从耳边来的。她微微侧头，看到杨耀灰色T恤的一角。腿下又触碰到坚硬的物体，就像是礁石……

　　“你总算醒了！这湖挺邪乎的，用不了能力，我们不能一起上去……”杨耀的语气十分疲惫。白鹭歌来不及过多思考。她试着扒拉两下水，发现力气已经恢复，就挣了挣。杨耀一愣，放开了她。白鹭歌回头看到杨耀湿淋淋的头发，还有略微苍白的脸色，微微一笑，划着水对他说：“你先上去，然后拽我。”

　　杨耀肯定地点点头，抬手攀附起半人高的石块，那石块有些滑手，杨耀试了好几次才上去，很快就伸出手来。

　　白鹭歌的表情有一瞬间产生了恍惚。她看到杨耀微笑的脸庞，还有顺着他的短发滴下的水。清晨的阳光投射到他的后背，衬得他整个人都多出几分神圣的味道来……

　　“白鹭歌，快上来！”杨耀催促。1

　　这回白鹭歌没再犹豫，立马抓住他的手。

　　“杨耀，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活着？”此时两人已经围坐在一堆柴火上面。两人的头发和衣服还有些湿，在深秋时节忍不住会打喷嚏。可脱掉了短时间也晾不干，再加上两人都是意志力卓绝的里世人，想让他们感冒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儿。

　　杨耀听到白鹭歌的话后，把鱼穿上树棍的动作就一顿，道：“嗯。我走神期间莫名其妙就掉进湖里，你也一起掉下来了，我就游下去追，发现你漂浮上海面的血在一点点儿地回流，像极了时间牢笼，就以为你临死前发动了能力……可现在看来，却不像那么回事。你醒得太快了，也没有副作用的样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白鹭歌点点头，又摇摇头。杨耀就疑惑地看着她。

　　“我记不清了。”白鹭歌垂下眼帘，微微摩挲着肩膀。

　　“好吧……”杨耀叹息。“总之你活过来了，这比什么都好。来，做到我旁边，两个人还能暖和点。”

　　白鹭歌点点头，紧挨着杨耀坐下，杨耀就把烤得差不多的鱼递给她。

　　“你吃吧。我现在嘴里咸乎乎的，没胃口。”白鹭歌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杨耀搂住她的肩膀，把鱼插在火堆附近，握住她的手，表情认真地说：“白鹭歌，我们结婚吧，在年龄到了之前，我会一直等你。你……愿意吗？”

　　白鹭歌眨了眨眼，唇边露出淡淡的弧度，然后逐渐扩大，眼带笑意地望着杨耀，说：“……当然。”

　　杨耀高兴地亲了她一下，又搂得更紧了。他接近过来，白鹭歌额头对额头地沉默着，直到白鹭歌的颤抖停止了，才说道：“我本以为，我失去你了。再也见不到了。”

　　白鹭歌的心里一阵拧劲儿，她回想起自己苏醒前海女白说的那些话，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淡了几分。

　　但能再次见到杨耀，她还是很欢喜的，便说道：“我也是。可我们还是相见了，我也是暖暖的……”她用力握住杨耀的手，微笑。

　　杨耀便反握住，仔细地看着她，直到看得她不好意思了，才打量起周围，道：“我们出来的地方是个咸水湖，盐度高得吓人。按理来说这么高盐度的湖应该很出名才对，可我不认得……”

　　“是啊，真奇怪呢，这附近似乎没有人迹。简直像大山里……咦？”白鹭歌突然坐直身体，做认真聆听状。

　　杨耀的表情严肃了，“怎么了？”

　　“灭火！快！”白鹭歌语气急促，声音却极小。

　　杨耀也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立即踹灭了火，白鹭歌还不放心地放出境间，将灰烬烤鱼之类的一股脑丢进去。“走！这边！”她牵住杨耀的手，小心翼翼地沿着湖边往更深的林子里走。枯黄的落叶被他们踩得咯吱作响。屏住呼吸凝神前进了一段儿，白鹭歌才压低声音说道：“是邴瞳他们！”

　　杨耀就按了她的手一下，示意她停下。“那不正好汇合吗？”

　　白鹭歌却拽着他不由份儿地继续走。“不行，是双方混战。我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想帮邴瞳。”白鹭歌说。她一想起自己想尽办法接近师荷的总部却遇到S级的防护罩，就感到一阵反胃。

　　虽然她料想到邴瞳迟早有一天会报复自己，可她从未想过邴瞳为了弄死她一个，能放那么多人一起陪葬。最不可原谅的是——杨耀也在其中！

　　杨耀听得一头雾水。“白小队死伤惨重是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事儿吧！”

　　白鹭歌的脸色有点黑，回头瞪杨耀一眼时简直是杀气腾腾。

　　杨耀立马无辜地抬了下眉，“就当邴瞳是计划通好了。”他妥协道，隐约听见树林中有响声回荡，简直像极了枪声，刚想着不会吧，那响声就更近了……

　　“是95式自动步枪，武/警常用枪型。”杨耀语气缓慢地开口，眉宇微蹙的同时又加了一句：“邴瞳怎么会惹上武/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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