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歌从未想过,她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率领夜组织调查埋藏过自己记忆的地方。这种感觉令她无所遁形,而且意外地很尴尬。
可这份尴尬却在众人传送到永安街路口时瞬间变成了惊讶!
“怪了,这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白鹭歌,你确定我们没进入什么规则空间之类的地方?”师姚说出众人的心声。
“我带头,你们小心点。杨耀你那边怎么样?”
杨耀人在永安街外的一处高楼顶,听到白鹭歌的传音后,他又酷又轻松地说了句:“Clear!”
白鹭歌微微呼了口气,她率先走到街边。做出手势让其他人以跟上。空无一人的街道,关闭的店面和夏日中显得尤为刺骨的冷风拂过身体。这诡异的气氛哪怕白鹭歌不说,众人都无法放松警惕。
“真奇怪呢,队长。这么久你都没感到奇怪的精神力?哪怕是草啊树啊花的啊也行啊!”师镆闲闲地说着。白鹭歌前腿刚迈上街边的井盖,就眼神冷冷地瞪向师镆——
“我不是生命迹象探测器,别把我想那么神!”她的话前半句刚传进师镆的耳朵里,后半句就在师镆以及众人瞪过来的眼神下隔绝殆尽。
眼睁睁看着大活人消失在眼前,师镆一时间难以理清状况。
“白鹭歌?”他莫名其妙地开口。
没人回应。
不仅如此,他在空无一人的人行道上看到了一个手持甜筒的小男孩儿边跑边笑。他的妈妈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喊他慢点。
师镆神色诡异地目送他们离远了,又感觉袖子被拽了下,一回头就见师姚指了指旁边——好吧,三两成群的行人说说笑笑又逛逛的,这才是正常的,繁荣的永安街。
“呃,队长消失了哎,就在我们眼前……”师镆语气呆呆地说。
众队员诡异地与他对视。
“啊……”在师嬛开启传音能力的群频道里,杨耀似乎也刚从呆愣中反应过来。“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队长丢了还不快找!”他终于下达了指示。
师镆先从白鹭歌消失的井盖上寻找机关或猫腻,他甚至祭出细刃刀挥了挥,也没感觉到什么。在众人四处寻找时杨耀也在用枪观察……
“不行,看不到白鹭歌。她在别的空间,师镆,你能破开空间吗?”杨耀说。他有些头疼。
能在十二名精英能力者眼皮底下掳走白鹭歌的,绝不是什么善茬——更别说全队最强的师镆还在她身后。
师镆沉默了。然后说:“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全队唯一能破开空间的人,刚刚已经消失了……”
杨耀一听,再也呆不下去了。“我下去。”他果断开口。
“副队长要坚守好岗位哦,我们到处查看一下,你发现问题就告诉我们,如何?”师嬛建议道。
“这样不妥,你们眼看着白鹭歌进去都没发现异常,我从远程到处查看就能行了?”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可是纵观全局的远程能力,在许多战斗中都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处。
“嘿嘿,冷静啊副队长。仔细想想队长根本不会有危险。如果有恶意的精神力,她会是全队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所以令她消失的能力一定不是出于恶意。”介于众人都没开口,最后还是由年风进行的劝解。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用找了,只需逛逛街采购一下在这等队长就行了?”杨耀反呛年风一句,又觉得这样说太过了,只能闷闷地开口:“抱歉。”
“关心则乱,不怪你。”年风倒是大度。
杨耀说了声谢谢,然后呼了口气,道:“锁定白鹭歌的失踪范围调查。龚凝利用你的感知力,我尝试使用里世专用的子弹寻找空间缝隙——当然,是伤不到表世人的那种。其他人各自发挥所长吧,把你们平日里战斗的聪明劲儿发挥出来……”
人手分配完毕后,杨耀就转换好子弹,对准井盖的方向扣动扳机——拜托了,白鹭歌,千万不要有事!
白鹭歌话刚说完就感觉到地面一震。只是低头的当儿就看不到师镆了——不仅如此,夜组织的其他成员也不见了。她发现队友不在后,明智地选择了不动了。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突然变幻的环境往往是幻境攻击。然而十分钟过去了,白鹭歌既没感觉到恶意的精神力也没发现队友存在的任何迹象。只有地面的震动还在持续,直到现在也明显减小,甚至不动了。
她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单打独斗的日子回来了。
十分钟还没找到她,就证明她的队友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尽管幻境这种东西,一旦随意行动就会越陷越深,可白鹭歌无法放任自己停留在原地。
更何况这里有她一直找寻的答案。
不甘心地走到井盖上往回一步,果然还是老样子。白鹭歌暗笑自己太天真的同时,天上竟然飘雪了。
拜托啊,明明是六月……
白鹭歌怕雪有猫腻,可发现呼气没有白雾,而且那雪的感觉……她伸出手,想接住雪花,却发现雪花从她的手心消失了,又从手下出现——就像是投影仪被截断的景象。
原来是假的。
白鹭歌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失落。她环顾四周,头脑中产生了奇妙的恍惚感——她觉得,她记得这里。
对了,对的。
下雪的白天,是她和纪汜哲初遇的地点。
没错,她和纪汜哲是相识的——她一开始就知道。此时清晰到记忆力的每一个片段都渐渐地涌现了……
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想不起来,现在却能自然而然地想起来,而且不头痛了呢?
纪汜哲,你这是在告诉我,是时候知道真相了吗?
白鹭歌深吸一口气,坚定好决心。她开始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停下,然后惊讶地看着展览玻璃,玻璃对面是冬天的服装,可她脑海中却形成一件造型奇特的单肩上衣和裙子套——那不是境穿过的衣服吗?果然好眼熟……
哎?
白鹭歌的心理一咯噔,忍不住凑上前去抚摸玻璃——纪汜哲曾经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件衣服。
那是个夏天,他们相遇半年的时候……
白鹭歌微笑了。街道尽头是另一条辅街,也是纪汜哲家的附近。她记得那里有……是的,她看到了——一家花店。此时已经门扉紧闭。白鹭歌摸了摸鬓角,曾经,纪汜哲就是在那家店里买了朵雏菊,别在她耳边……
啊……原来是这样。
他们,曾经,是恋人。
恋情发生在两年前的秋冬交替时节,在那个丰收与荒芜交替的日子,她与他相遇了。
那时候的她因父母毫无音讯的失踪而憔悴。父母一不在,亲戚的脸色就变了。他们明地里对她百般讨好背地里却狼一样地盯着她的房子。她还记得大姨夫用那双因赌博而阴郁的眼神散发出豺狼般狡猾又残忍的光芒。相对于她的痛苦和无所适从,亲戚们则明里暗里各种提醒她——“你还小,该有监护人了。抚养费我们不要了,你只需把爸妈的银行存折密码告诉我们就行。”他们嬉皮笑脸地说着丧尽天良的话,还满以为白鹭歌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都当她是傻子。
所以,她逃了家,在朋友家住了几天,又在朋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其父母连说教又领到房间里苦诉说养不起她。
最后,孤立无援。
匆忙出行让她忘记了携带银行卡,而且更无语的是,其实那卡的密码,父母从没告诉过她……
直到这时候白鹭歌才陷入了真正的迷茫。她不知道父母是否真的爱自己,每次执勤完后对她敷衍般的微笑又有几分真情……
十六岁的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一天流落街头——正如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会怀疑辛苦赚钱养家的父母……
最后一块钱花完了。她心灰意冷,恨不得冬日快点降临,这样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在街头冻死。尽管她离开了,那些亲戚们就更加有理由侵占父母的财产了。
财产……为了那种东西,她所谓的亲人最起码的良知都抛弃了。
正当白鹭歌漫无目的地走到街边,在打工店的招工广告和来来往往穿行的车辆间漫目之时,那个人就出现了。
“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规规矩矩的板寸头,完全没有同龄男生的叛逆或特立独行。清爽的笑容里善意而从容。
白鹭歌的心情很差,她不认识他,更不想理他,于是转身就走。
“你不是富秋中学奥林匹克英语获一等奖的那个?我叫纪汜哲,在比赛的时候我们见过——啊,你的名字是……”他跟在她身后,搭话搭得理所当然。
原来,他是认识她的?因为在街上碰到了一面之缘的女生,又刚好闲着,就和她搭搭话?
是这样吗?
他们明明是陌生人来着,他却能随口地关心她一句,可是她的亲戚们呢?
十六岁的白鹭歌回头,眼泪氤氲在她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脸蛋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少年!
少年先是不知所措。在听到她断断续续又一股脑发泄出口的经历后,又挠挠头发,满脸难办地看着她。
她就看过回去,眼神楚楚可怜。
纪汜哲别过头,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这样啊,发生了这种事——要不,你来我家?喂喂,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没企图。要不我把……呃,这个给你?怕我有危险就戳我咯!哈哈……”他说罢,从身后的背包里抽出把美工刀。
白鹭歌就后退一步,磕磕绊绊地问他为什么带美工刀……
“为什么?我刚从美术班回来啊……”纪汜哲很自然地开口道。
很平常的相遇。如果不是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或许会有更美好的结局。
上天在她最失意的时候把纪汜哲送到了她面前,他们青涩地相恋——记忆恢复后,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可问题是暮夜说过,她的父母不是真的——而她的记忆,是纪汜哲改写的。
纪汜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给我的这些回忆,又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说这是你长大的地方,我相信了。因为几乎每件店面的叔叔阿姨都认识你,会和你愉快地聊天,偶尔还会送你东西。你的友善博得了他们的好感,他们便回报你真情。你带我去街上溜达,这里每一处,每一处都留有你的身影,你的微笑,还有你的气息……
白鹭歌表情茫然而痛苦。
她在街边转了一圈,明明好多地方都有他们聊笑的温馨记忆。她为什么会忘记呢?可是记得的,又有哪些是真实的呢?
白鹭歌突然跑起来,跑得很快。“纪汜哲……”她边跑边呼唤,从熟悉的街边跑到人行道,从人行道的尽头跑进小区大门,从空荡荡的保安室望向楼房。
“纪汜哲……”她的眼前有些模糊。脑海中都是少年的身影。
她需要解释,需要答案!
“纪汜哲——!”她跑到家门口拼命敲门,没开。
是啊,怎么会开呢。她又开始犯傻了。
白鹭歌后退一步,抹了把眼泪,觉得这样莽撞下去不行,真的不行……她可是人在幻境啊。
然而她刚把手放下,就感觉手中有异物——是钥匙。上面有HELLO/KITTY的粉色半透小贴纸,是纪汜哲的钥匙——贴纸是她亲自贴上去的……
白鹭歌的手在抖。这把钥匙上有陌生人的精神力。可不知是为什么,她的心情激动得很,却不害怕,手上的钥匙也稳定如砣,就这样插进了钥匙孔。
“咔哒”的声音吓了白鹭歌一跳。可是很快的,她就调整好情绪。打开门,走进屋,穿上粉色的拖鞋——这些动作做完之后,白鹭歌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
似乎……流畅得有些过分了。
她环顾四周,直到这时她才确定——自己的确在这住过一段时间。为了躲避扰人的亲戚,也为了和他在一起。
白鹭歌走进卧室,看向床铺……
“哈……还有这回事。”白鹭歌扶了下额头。
记忆中有一次,她很大方地扑倒过纪汜哲,害他的头撞上床沿。
她还记得自己没羞没躁地学着电视里的话说:等将来结婚了,我就允许你品尝我。
而纪汜哲,那家伙竟然脸红了!
白鹭歌坐到床边,还掂了两下,然后乱没形象地躺在床上。
“纪汜哲,这是真的吗?”她对着雪白的天花板问,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对着那空气问。
当然,没有回答。
白鹭歌的泪水不停地落下。
这是真的吗?
纪汜哲……
白鹭歌兀自困苦着,却不知房间的另一半,暮夜正和一名少年的精神体一起看着她……
少年就是纪汜哲。他的相貌很柔和,在看到白鹭歌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床时,他忍不住笑起来,露出小虎牙,很灿烂的样子。
明明是气质型的小帅哥,却在笑容收敛到微笑时,神色转为了沉郁,哪像一名十六岁的少年。
“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为什么不见她?”纪汜哲的旁边,蓝衣黑发的青年淡淡地问道。
“见她一面可不是我的愿望——而且用不着你,因为我自己就能办到。”纪汜哲说,目光一霎不霎地紧跟着白鹭歌。
她长大了——他如此想着。
也瘦了——他有些心疼。
接着,他强行把时间从白鹭歌的身上别开,对着暮夜的眼睛说道:“我的愿望,是白鹭歌的存活。要她活下去可不比你容易。”他露出淡淡的,类似于嘲讽的微笑。可他的眼神是怜悯的——没错,他正怜悯着眼前的这个人。
“的确。未来的境已经死了。你的愿望很牵强。”暮夜的语气始终很淡。仿佛那名抹着眼泪喃喃念着:“没关系没关系,都过去了”,却又不停流下泪来的女孩儿是一名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哦,这个问题,我该跟你发个牢骚!”纪汜哲的表情顿时严肃极了。配上他停留在十六岁的脸孔,竟然有些滑稽。
“介于你生前——啊,失礼了。应该是身在正方时的好奇心,我就大概说一下白鹭歌和我,我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他说到这里,神秘一笑。仔细一看,纪汜哲其实拥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有神,并且是东方人中少有的深邃。
相比之下,同样拥有深邃瞳孔的暮夜神色却依旧是淡淡的,似乎之前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只是个笑话。
纪汜哲无视于他的态度,直接说道:
“我和她,本不该同时出现的。”他开始叙述起来,“说到底过去的她和未来的我,我们只是世间的过客。不该相遇不该有交集,更不该具现象在人类的身体里——好吧,我们是时间。”
“时间?”暮夜复述。明明是疑问句的话偏偏让他语调平淡地说出口了。
“时间在这里——我是说在地球,是分为三种形态的:第一种是纯粹流逝的时间、一种物理名词、哲学名词、似乎连诗人都不会放过我们……总而言之就是你们的计量单位而已;第二种是产生意识的时间,也就是处于无形世界,却拥有记忆的我们,你们可以称之为时间守护者——是比你们这些守护者本身更古老……也更虚无缥缈的存在;第三种就是现在的样子了——被人的姿态所束缚的生物,会生老病死,很麻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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