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咖啡馆的格调十分雅致。外厅是棕色的木制地板与浅橙色的柔和墙面。墙上是一张一张的咖啡杯展览画，画的下方甚至还有该款咖啡杯的作者、年份等等。少了一分小资情调，倒是多了些文学儒雅的清新气质。

　　白鹭歌大概看了一眼，便觉得杨耀的品味还算不错——至少没找那种咖啡死贵死贵，味道还很扫兴的店面。

　　突然又记起第一次进特训营的情形。白鹭歌不知道那个“如意咖啡”的咖啡师现在怎样了。记得他还给过自己一块巧克力来着——她越想越跑偏，结果又脱线了。

　　包间区是蒙昧到恰到好处的淡黄色走廊。服务员面带微笑地走在前面，白鹭歌便跟上去。杨耀走在了最后。

　　三人从“白间”到“粉间”再到“蓝间”地一路经过，最终停在“棕间”的门前。“两位请进。”服务员打开门让出空间。白鹭歌随后进去。在杨耀进去的时候，服务员的脸微微一红，表情倒是职业化的微笑，说：“棕间的主旨是静谧。两位贵宾可以随意点单，我们只会在上点品的时候出现——那么，请慢用。”

　　杨耀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直到服务员说完了反应过来。五十元的小费交出手，服务员就脸蛋红红地道谢离开了。

　　“你魅力倒不小。”白鹭歌调侃，率先坐到椅子上。

　　“棕间”的布置果然是棕色的，连带着桌布和餐巾都是一丝不苟的同色。就连墙壁都是极淡的棕色——这还是为了客人的眼睛着想。毕竟长时间盯着一个颜色，视觉上难免会疲劳。

　　杨耀听得直苦笑，“魅力再大你也是免疫的，完全没成就感呢。”

　　“哦？为什么这样说？”白鹭歌看了眼浮出桌面的甜品名点，还有各式各样的咖啡名字，心想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能力者的专用店里吃饭。

　　杨耀轻咳了两声，似乎想起了不好开口的事儿，可在白鹭歌越来越玩味的目光说，终于说道：“因为你不喜欢暮夜——他可是SAVER无视年龄大小的通杀偶像。只有你定力十足。”

　　“不对哦。我其实很喜欢暮夜。他是我恩人。”

　　“呃……不是那个意思。”杨耀苦恼地蹙了眉，在脑海中组织起语言，说道：“你似乎一点都不崇拜他。看到他不会紧张，也不会有想搭话却碍于实力不敢接近的时候……”

　　白鹭歌怪异地看着杨耀，“你崇拜暮夜？”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杨耀摸摸鼻子，尴尬地开口：“不是我，是所有SAVER的成员都这样。我甚至怀疑暮夜误导了我们的思维……”她刚到一半儿就摇摇头，小声嘀咕着：“不可能吧……”

　　杨耀越往后说就越玄乎，白鹭歌赶紧抬手打住，说：“先点餐吧。我要卡布奇诺和芋头酥好了。”她点上红色的虚影按钮，就见按钮上画的红线一路往上闪，集合到方桌的最中间，消失不见。

　　杨耀点了拿铁和华夫饼。两人聊了些其他话题，倒也融洽。

　　“那么，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又把剩余的芋头酥消灭掉，白鹭歌微笑地说道。

　　举起咖啡杯的手轻微一抖，便又放下去。

　　“抱歉，我不能说。是机密来的。队友们还让我申请精神治疗呢，哈哈！”杨耀发出蒙混过关的典型笑声。

　　白鹭歌瞪了他一眼，没再问下去，而是自顾自地点了两个果盘。说道：“杨耀，关于纪汜哲的事情，我有预感……”她的声音很轻，盯着空空如也的咖啡杯，表情平静而自然。如果其他人看到她这样，估计会以为她要谈无聊的话题——可杨耀了解白鹭歌，也知道她平静的背后，那微微挺起的腰身有多么僵硬，微微握起的手又有多紧张……

　　“什么预感？”杨耀猜不出，可他同样有预感——那就是白鹭歌接下来的话，绝对不简单。

　　“纪汜哲——光是说出这个名字，我就有满腔的愤怒——杨耀，你知道吗？我的水平精神力数值为1240，而在想起他的时候，则是1430。顺带说一下，我发动能力时的精神数值为1800左右。”白鹭歌轻笑一声，继续说：

　　“我本以为，经过几个月的出生入死，我的精神早就够坚韧了。可是每当提起他的名字，我还是无法平静下去……”

　　“这么说，纪汜哲是你仇人？”杨耀疑问道。按照白鹭歌的说法，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白鹭歌闭上了眼睛，“不，不是的。”她说，语气不自禁地轻柔下去——杨耀的眸光微微一闪，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很奇怪吧？明明提起他的名字就会怒火中烧，可这怒火却不是针对他的……”

　　“你喜欢他。”杨耀冷不丁地开口，直视白鹭歌的眼睛——白鹭歌微微一愣，突然躲开了他的目光！

　　杨耀更加确信了。

　　“……你想怎么办？”他的心情本就不好，白鹭歌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聊她的记忆，和记忆中喜欢的人……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杨耀恨不得当场拂袖离去，却又在白鹭歌沉郁的目光中沦陷下去——她还有话说。

　　他……是不是应该听下去？

　　正当杨耀犹豫之际，白鹭歌还真的开口了。“你说的没错。我对纪汜哲是有特殊的感情——但我不能肯定自己喜欢他。”

　　杨耀立即坐稳了，还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但我有一件事情可以决定，那就是——我越来越痛恨里世政/府了。”白鹭歌的语气低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快。

　　“为什么？”杨耀问。其实他对里世政/府也是颇为不满，只是信任的人不多，从没说出来过而已。

　　白鹭歌用叉子戳着服务员新上的西瓜果盘，说：“纪汜哲的死，极有可能和里世政/府有关。而且……”

　　“而且什么？”杨耀挑眉，眼见着白鹭歌将切成三角的西瓜根部戳下去，然后用餐刀开始切西瓜——就像刚刚切华夫饼的动作一样。

　　白鹭歌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猜测纪汜哲是能力者——还是实力强劲的那种。”

　　杨耀的眉宇微蹙，他觉得白鹭歌的脑洞似乎大了点儿，却没有反驳。“为什么这么想？”他决定听听白鹭歌的想法。

　　“因为暮夜说过，我除了记忆被消除之外，脑域还被覆盖保护了——这样一来，任何人都无法混淆我的记忆。如果不是纪汜哲帮的我，而是其他人，那他为什么多此一举？保护我的记忆对他有什么好处吗？”白鹭歌把西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还不打算吃的样子。

　　杨耀帅气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凝重神色，似乎连带着空气也压抑起来。白鹭歌正疑惑他的反应，他就说道：“你确定纪汜哲是站你这边的？”

　　白鹭歌点头，“百分百确定。”却不知这快速的肯定，在杨耀的角度上又有何种意义。

　　“那他为什么不干脆保护你所有的记忆，偏偏要删掉最关键的部分？”杨耀提问。他努力忽略心中涩涩的感觉，表情慎之又慎。倒有几分侦探破案的派头。

　　白鹭歌放下刀叉，叹了口气——“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

　　他们在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却殊不知咖啡外厅里也是吵杂成一片。

　　“先生，没有预定是不能进入包厢区的——先生，先生！”服务员端着托盘一路小跑，却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人。说来也奇怪，“寅时咖啡馆”是能力者聚集的场所，这人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畅通无阻地进入包厢区。

　　要知道，能力者专用的包厢区，可是有防护罩保护的啊！

　　服务员的高跟鞋紧着倒动，结果不小心就崴了脚。眼看就要摔倒了，手臂突然一紧，莫名其妙地站直起来。

　　服务员慌忙抬头，耳边传来声音，说：“没事吧？”

　　黑眸黑发，温和的表情与宝石蓝色的Burberry风衣。青年收回手，露出浅笑，“放心，我只是找人。”

　　服务员脸色红红，眼光发直，一副血槽全空阵亡在即的呆呆表情……

　　青年不想惹麻烦，于是说了声抱歉，就晾着她离开了。

　　外厅里的能力者看看热闹便作罢，开始各聊各的。唯独咖啡馆的服务员又追过去一名。

　　白鹭歌和杨耀考虑了好几种答案，都觉得不太靠谱。纪汜哲的失踪就是个谜团，行为上更是谜上加谜，让人摸不着头脑。

　　正当杨耀想开口，暂且结束这一话题的时候，白鹭歌突然站起身，看向门外——

　　棕色的双开门无声打开，修长的身影径直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了，杨耀。”青年抬手一招呼，温和的微笑一同往昔。

　　“暮夜？呃……好久不见——你怎么进来的？”防护罩呢，防护罩呢？难道被咖啡馆给吃了不成？

　　“走进来的。”暮夜微微侧目，看向白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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