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开启，冰冷而又哑声吐字：“我有没有说过，不能够伤害这个孩子！”

　　声音穿透过空气里无数分子闯进了顾亦晗的耳朵里，就像是蘸了毒的刀子一样刺穿她的耳膜，生疼糜烂。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要这个孩子，我珍惜这个孩子。但是，你把我的话当成什么了？”

　　眼眶就像着火了一样灼烧起来，顾亦晗不敢看顾晏铭半分，低下头咬着嘴唇看着自己的脚尖，却无意中发现顾晏铭的拳头沾了鲜血。

　　“你的手！”

　　顾亦晗惊慌，下意识就要握住顾晏铭的手，却被他甩开。

　　“我在问你问题，不要给我转移注意力！”

　　顾亦晗能够感觉到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是冰凉的，就连心都是。尖锐的酸涩涌上鼻端，眼眶中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开口之前却还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可是，我无法面对那样的一个孩子，他是怪胎，是怪胎你知道吗？”

　　当叶欣茹说出怪胎两个字的时候，顾亦晗梦里都觉得不安稳，闭上眼睛就是那些畸形儿，喊着自己妈妈，妈妈，有的甚至都还说不出话来。

　　那有多么可怕，多么恐怖！

　　顾晏铭浑身一震。

　　“我没有你那么伟大，我甚至觉得害怕。我怕她生下来就死了，那样的话你让我怎么办。或者是看着她生不如死的样子，我这个做妈妈的却束手无策。顾晏铭，我做不到……”

　　顾晏铭紧握拳头，方才踹门之后，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碎裂的玻璃，扎伤了。此时流着血，可他全然不觉的痛，没有什么，要比他心里更痛啊。

　　一直站在拐角处的曲小颖，一步都不敢上前。她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任何一个外人都插手不了的，他们自己的事情必须他们自己解决。

　　顾亦晗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眼睛茫然地看着顾晏铭，没有任何焦距，凭着感觉对视上他的眸光。

　　任凭滚烫的泪珠滑落脸颊，颤声开口：“没有孩子，我们依旧可以在一起，我们不要带着这份罪恶好不好？很快就没事了，医生说不痛的……”

　　委屈恐惧像是热浪一样一次又一次涌过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承受了，生怕下一秒就会被吞没一样。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顾晏铭，转身毅然决然地朝门口走去。顾晏铭整个人都慌了，顾不上什么，直接将顾亦晗捞到自己的怀中，俯下头，狠狠地吻住她。

　　不同往日，这样的吻再也无法成为让顾亦晗冷静下来不要激动的利器。

　　顾亦晗推开顾晏铭，脸上的泪珠两个人都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晏铭，不要这样……”

　　不能够一错再错了……

　　不能够再这样任性下去不顾别人的感受了……

　　“这个孩子不会是怪胎……”

　　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顾晏铭重新开口，竟有一种经历沧桑的感觉，脸色苍白，眉宇间都是疲惫，嗓音嘶哑。

　　“我们不是亲兄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的孩子是正常的，我们的孩子不是怪胎。”

　　一连说了四个我们，冷眸闭上，不敢去看顾亦晗脸上的表情。

　　“你说什么？”

　　轻声开口，整个人霎时僵硬住，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刚才从他嘴里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

　　顾亦晗弯起唇角，声音漫不经心，就好像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顾晏铭，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你以为随便编造一个谎言我就会相信吗？你以为你随便说一个借口，我就会相信然后留下这个孩子？”

　　顾亦晗的冷笑跟质问，让顾晏铭的心一阵一阵抽疼，忍不住将她紧紧搂着怀里，深深埋首在她颈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真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做DNA鉴定。”

　　长长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里面，疼痛顺着手掌心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部分，丝丝缕缕，侵占着。

　　顾亦晗侧过头，嘴巴靠近顾晏铭的耳朵，吐字如冰：“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亲兄妹。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这件事情直到现在才说。

　　微微抬起下巴，脸上的笑容配着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狰狞可怕。

　　顾亦晗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他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拉到身边；怪不得他敢碰自己；怪不得他总是那么坚定……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以后，如果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那都是因为为了你好。

　　原来，这句话真实的用意就是在这里。他早就知道跟自己不是亲兄妹的关系，早就知道两个人不是禁忌恋，所谓的为了自己好，却一直都让自己承受这种非人的煎熬。

　　“我不是顾家人，我的妈妈是叶欣茹没错，但是我父亲不是顾浩天。这都是当年的事情，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就连我妈妈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我跟你并没有血缘关系，你才是真正的顾家人。”

　　那段复杂而又繁琐的关系，却被顾晏铭三言两语，云淡风轻地解释过去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清冷没有半点情绪的声音，让顾晏铭有些后怕，可是，他却再也不能够欺骗她了。

　　“四年前，我四年前就知道了。”

　　仿佛是听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样。故事结束了，还停留在那个令人不可置信的结局，有种执念想要让作者重新写一下结局，不要这样，情愿不要这个人物，也不要有这样的情节。从梦中醒过来了，眼角还有泪水，不知道应该庆幸那只是一个梦还是可怜梦里面那个人。

　　“有没有人说过……”顾亦晗挣脱开顾晏铭的怀抱，睁大了眼睛看着顾晏铭：“你很无耻。”

　　长如扇翼的眼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映出浅浅的阴影，顾亦晗推开顾晏铭，盈着泪水的眼眸闪烁着哀伤和失望：“我以为，你是真的很爱我，爱到受天谴，爱到违背纲常伦理都无所谓，可是直到最后……”

　　顾亦晗冷冷笑了：“直到最后，天真的那个人永远都是我，你知道内情却一直欺骗着我。你爱得毫无顾忌，爱得潇洒，你却从未想过我心里面每分每秒所承受的煎熬。”

　　哭泣大声的质问，声音里面破碎的情绪就连几步之外的曲小颖都感受到了，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来，怕被听到。

　　“我爱你，爱到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忍受着痛苦，被你母亲唾骂，听着那些肮脏的字眼。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顾晏铭想要辩解，却无从下手，第一次，他成为了一个束手无策的人。

　　“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在这种痛苦的边缘挣扎，却始终都不愿意拉我一把。自以为是为了我好，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为了我好！你根本就没有多爱我，你假若是爱我多那么一点，你就不会欺骗我！”

　　顾亦晗尖锐地控诉。

　　顾晏铭心疼地捉住她的肩膀，试图将她抱入怀中，可是却被顾亦晗给挣脱开来。

　　“你不要碰我，我觉得脏。”

　　“亦晗……”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顾亦晗想推开他，却浑身发软使不出半分力气，整个人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顾晏铭不语，也没有离开，而是伸手重新将顾亦晗搂回怀里，把脸埋入她颈项窝里，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开口。

　　“我知道有一天当我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你一定会怨我，甚至会恨我。一开始，我是想要查出我自己的身世，后来，是你爸爸要我不要把事情说出来。因为涉及到我妈妈的清白，我不是顾家的孩子，我的生父是别人，我妈妈是婚后有了我，所以……”顾晏铭的嗓音里带着哽咽，顾亦晗没有挣扎，没有任何的表情，靠在顾晏铭的怀中，也不知道将他的话听进去多少。

　　“一旦身世公开了，会毁灭的绝对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三年前，我才会让你离开，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我爱你，我不能够没有你。我可以不要一切，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把所有的股份都转到你的名下，辞职，从顾氏离开，这样的话，我的身份揭穿之后，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什么。不属于我的，我都抛下了，我就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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