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你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颤抖从指尖开始，逐渐蔓延到全身，顾亦晗抬起头来，看着叶欣茹，后者已经气得完全没有理智了，丝毫没有往日那种端庄从容的感觉。

　　记忆深处，曾经答应顾晏铭，要勇敢面对的话，在心里面慢慢苏醒。

　　曾经顾晏铭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誓言，也慢慢支撑着自己。

　　可是，那些力量在这些照片，还有叶欣茹猩红的眸子里，都变成了微末。

　　“阿姨……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你跟我说什么……”

　　叶欣茹觉得荒谬可及，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跟自己谈相爱两个字！真是令她作呕！

　　“你们是亲兄妹，你们做着那种事情的时候不觉得恶心吗？相爱？你跟我谈什么相爱，你有什么资格！”

　　叶欣茹的眸子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染上猩红，颤抖的手指捂住嘴唇，为顾亦晗说出来的那句话而感到堂皇。

　　“你是私生女，你妈妈背着我跟你爸爸偷情，生下了你，你是不见光的。如若不是我大度，你爸爸善良，你怎么可能回到顾家？成为顾家的大小姐？但我没想到，下贱也能够遗传的，你骨子里就跟你妈妈一样，勾.引人不知廉耻！”

　　顾亦晗蓦地睁大了双眼，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骨节寸寸泛白。所有的害怕在这一刻，全部转变为愤怒，不是没有缺点，也不是无坚不摧，只是当被戳中软肋的时候，就不能够再任人欺负下去了。但凡有一点尊严，都不能够容许别人这么辱骂自己，连带辱骂已经过世的母亲。

　　“我跟他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即使面对地狱，即使是被人唾骂而死，都要在一起！因为我爱他，他也爱我！”

　　怒气在胃里面肆意燃烧翻滚着，差点就要吐出来，忍着那种痛苦说出这样的话，面对叶欣茹的挑衅，不再以一个弱者的角色出现了。

　　叶欣茹瞪大了眼睛看着顾亦晗，觉得十分荒谬。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越笑越狰狞。

　　“你以为我拿你们这么伟大的爱情没有办法了吗？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天是顾晏铭的亲生母亲，我就一天有责任把你从他身边带走，不论付出多少，花多大的代价，就算是将他赶出顾氏，沦落成为街边的乞丐，我都不允许你跟他在一起！”

　　尖锐的声音响遍整个房子，顾亦晗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掉，可是她并没有伸手去摸掉，而是任由它流到嘴角，感觉得到酸涩，但绝对没有心里面的程度深。

　　“不管他怎样，我爱的都是他这个人，就算他一无所有，我也愿意跟他在一起。”

　　叶欣茹觉得眼前的顾亦晗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了，仿佛是一朵罂粟花一样，散发着毒气，一旦沾染，便再也无法逃离了，直到死都依赖着。

　　荡妇。

　　顾亦晗从叶欣茹嘴里听到这样的一个词语，就像见到一样狠狠插进心脏。

　　“你毁了你自己，你还毁了一个顾晏铭！”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论什么东西都是两面的，或许在你觉得，这样做你能够过得更好的时候，却有着另外一些人因为你而受罪。

　　你是刀锋也是肉，不伤自己却能够伤害别人。

　　“你觉得你幸福就好，觉得勇敢就好，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幸福跟勇敢，我们会变得怎么样？你爸爸年纪大了，表面上看起来是挺硬朗的，但实际上身体因为常年熬夜工作，早就已经是坏零件了，要不是我每天晚上带他去散步，走一走，他都不知道能活多少年。”

　　顾亦晗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听着叶欣茹的责骂。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爱他的顾晏铭，是你的亲哥哥，是顾氏集团的总经理。一旦你们不伦之恋昭告天下了，他的一生就毁了，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不只是他，我们所有顾家的人，都要接受人家的谩骂跟唾弃，就因为你一个人！顾氏算是毁了，在这个江城待不下去了，倘若事情传开，我们是不是走到哪里都生存不下去？你还有没有考虑年迈的老太太？嗯？顾亦晗，你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大道理什么都懂，你就非得带着一身脏跳进这个泉水里面，污染了整个水源吗？

　　“一旦这件事情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了，你爸爸，那么大的年纪，怎样怎样，顾晏铭怎样怎样。”

　　许久，顾亦晗才回过神来，手心里面濡湿一片，全身上下的血液就好像停止了流动一样，都是冰冷僵硬的。

　　“你，希望我怎么做……”

　　没有力气地说出这几个字，早就表明了顾亦晗的妥协，她早就想过了，叶欣茹说的那些话，她想过。只是那时候，她唯一想到的除了死，就没有其他了，现在，反倒是多了一种念想。

　　不如离开，不如给予绝望。

　　“这些照片不是我让人查的，是别人寄到顾家的。”

　　顾亦晗的眸里带有惊愕，到底是谁……

　　知道了，并且巴不得自己好过……

　　“我想你明白，今日他可以寄包裹给我，明日他可以寄去顾氏，甚至于更简单，让这些照片成为媒体杂志报纸的头条。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做出了决定，这后面的事情我自会去处理。只要你离开晏铭，这件肮脏的事情就将随着你的离开而被带走。”

　　“你了解你的儿子吗？”顾亦晗淡淡开口，“如果你了解的话，你就知道，我的一走了之会让他产生多大的怀疑。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甚至他会不顾一切去跟我在一起……”

　　想起顾晏铭之前对自己的那种抗拒，还有在这件事情上的不让步。叶欣茹对顾亦晗的话，没有半点质疑。

　　沉静的眸子里面藏着一种赴死的决绝，带着痛苦还有不舍。

　　“请您配合我，演一场戏。”

　　叶欣茹的表情有不解跟疑惑，当她听完顾亦晗的整个想法的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孩的决心还有果敢。

　　与其让顾晏铭毁了，倒不如，毁了她一个私生女。

　　爱情，本来就是需要付出的不是吗？或许，这是她最后，能唯一去爱顾晏铭的办法了。谈不上伟大，谈不上理智，却能够堂堂正正表明，她爱他的决心。

　　“我给你时间，我会让人安排一切，但你要保证说到做到，否则，换做是我来做的话，就绝对不会很温柔了。”

　　叶欣茹站起身，鄙夷地看着顾亦晗，一刻都不愿意待在这里，警告的话说完之后，拿起包包转身离开。

　　大门啪嗒一声关上的时候，心里面那扇门似乎也随着关上。

　　方才所有的力气都用于支撑自己，还能够再听一句骂，多说一句话，现在，所有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一样。顾亦晗整个人瘫倒在地板上，红肿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散落在地板上的照片。

　　照片里，她笑得是那么地开心，而他，眼神是那么深情温柔跟宠溺。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抛弃她的身份血缘，因为这个世界上，最令她珍爱的，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她的爱情比她遗失的亲情早来一步，或许老天不给，所以，她还是得舍弃。

　　许是老天爷也觉得今天不是一个温暖的日子吧，一场雪来得毫无预兆，当顾亦晗拉开窗户的时候，就看见外面天空飘的雪花，伸出手去半天，接到了一块小冰晶，一下子就融化在张心里面了，冰凉冰凉的。

　　顾晏铭的电话打来，低沉的嗓音里面还带着笑意：“今天居然下雪了，你看见了吗？”

　　“嗯，刚刚打开窗户才注意到。”

　　此时的顾晏铭也是站在窗前，记忆中顾亦晗还是喜欢下雪天的，走在雪地里面，踩着雪一步一个脚印。偶尔调皮作祟，还会捏一个小雪球砸到自己的身上，起了玩心，就要好半天才歇下来了。

　　“我看了天气预报，最近几天江城都会下雪，晚上带你出去看吧。”

　　顾亦晗的额角有些抽痛，感觉整个人身心都是疲惫的，稍微出神，就忘记了回答顾晏铭的问题，惹得他狐疑地再问一句。

　　“你是不是在忙？我打这个电话影响到你了？”

　　“没有，今晚早点回家吧，吃完饭我们就去玩雪。”

　　“嗯，那我去忙了，先这样，拜拜。”

　　那个时候的顾晏铭没记起来，这个钟点，应该是开早会的时候，因为昨天顾亦晗说过，到公司之后就要开会，傅廷琛下午就要带人去法国出差了。可是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顾亦晗却接了电话，语气中还有一丝疲惫。

　　偏偏是这些，顾晏铭都没有发现。

　　结束通话之后，顾亦晗拉了拉身上的毛衣，觉得还是有点冷，把窗户给关上，又走回到床上，躺到被窝里面，卷了好几下，把自己包成一个春卷一样。

　　打了几个喷嚏，因为敏感性鼻炎的缘故，鼻子开始不通畅，时不时就流鼻水。挣扎着起身，拿过面巾纸，包了好几个“云吞”才终于消停，鼻子都变红了。

　　有强力的预感，是要生病了，所谓病来如山倒大概就是这样，情绪一低，什么念想都没有了，巴不得睡过去，一觉醒来的时候，精神气爽。

　　可惜不是，一觉醒来，就是面对支离破碎残酷的现实。

　　努力安慰自己睡过去，渐渐地，却感觉枕畔有些冰凉，伸手一摸，晶莹的液体，原来不知不觉中，又流泪了。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顾亦晗，哭也没有用啊，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起码，等离开了以后，再哭吧。

　　越是这样安慰自己，眼泪越是流得跟决堤一样，索性不管了，把头埋进被子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到醒来的时候，觉得眼皮沉重，身子烫得难受，觉察到不对劲，顾亦晗赶忙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全身没有半点力气。

　　镜子面前，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嫣红，眼睛空洞无神，头发凌乱。

　　过了二十多年，顾亦晗都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自己，打开抽屉取出温度计，乖乖地夹在咯吱窝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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