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天荒地老。
多么美丽的字眼，用于爱情，等于承诺。
可是现在，就是尖酸刻薄的讽刺，入了顾亦晗的耳朵，就像是莫名的嘲笑那般。
长长的医院走廊里，让人觉得窒息的气氛笼罩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听得见顾亦晗低低的啜泣声，那个纤细消瘦的身影，真的如同风一吹就倒了一样。
叶欣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巨大的铁锤，狠狠砸向自己早已经血肉模糊的心脏一般。
一步步走近，这一次，顾晏铭没有再拦住她。
“现在，我不想要跟你争吵，也没有那个力气跟你争吵，走，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叶欣茹颤抖着哑声道，伸手指着医院大门口的位置。
顾亦晗忍着心里面的痛，水眸颤动，几乎是哀求地开口道：“我想要看我爸爸，我想要看他……”
“看他再被你气死？”
顾亦晗拼命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说什么的，我，我只是看一看……”
“你凭什么有这个资格？”
叶欣茹语气里面带着嘲讽：“既然已经出国了，就在国外好好呆着，不要不知天高地厚，回来掺和闯祸！”
一直站在顾亦晗旁边的顾晏铭，双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又紧握，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却又一点动作都没有。
“我只是担心爸爸，想要回来看看他……”
这个时候的顾亦晗完全就是脆弱的，一边说话，眼泪跟着往下掉，身子都在颤抖，嘴唇都被用力咬破了。
“我只是担心爸爸，想要回来看看他……”
这个时候的顾亦晗完全就是脆弱的，一边说话，眼泪跟着往下掉，身子都在颤抖，嘴唇都被用力咬破了。
“你要是真的担心，就永远不要出现！”叶欣茹容忍了许久的脾气一下子爆发出来，美眸圆瞪，“不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不知羞耻勾.引自己的亲哥哥！如果跟江昀初结婚是事实的话，就好好过你的生活，不要让所有人都因为你而蒙羞！”
宛如遭雷击那般，头脑一片空白，全身上下的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动，冰冷一片。而那种羞耻跟罪恶，就如同海啸般疯狂席卷过来，快要把顾亦晗整个人给淹没了……
后来的后来，顾亦晗一直在想……
那时候她能够站在那里，听着那么难听的话，是不是因为有勇气。后来，能够坐在朋友身边，面对面，面无表情地说起那些话，如同无关痛痒的废话那般，是不是，早已经把当初打落牙齿，把血往肚子里面吞的所有疼痛跟委屈都忘记了？
其实不是……
因为已经放弃了，当不得不放弃的时候，你再继续下去，那都只会是徒劳无力的挣扎。最好，你就是把那些长夜痛哭的委屈跟辛苦，还有那些今生再也没法弥补的遗憾，配着酒，和好朋友说一说，最后，忘记。
那一天后来，是顾晏铭牵着顾亦晗的手，在叶欣茹的怒目瞪视下走到了病房门口，就那样站在那里，透过窗户往里看。
强忍着不发出哭声，只是看着里面的顾浩天。
而顾晏铭也是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顾亦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看见她长而卷翘的眼睫毛，还有削尖的下巴，苍白的嘴唇……
他有多么爱她，就有多么舍不得。
而很快，他却要放开她的手了。
不得不放开。
顾亦晗尚且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顾晏铭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与之前那么坚定不移不同，这一次，他一直都是在犹豫跟挣扎中度过。
到最后，他还是选了一个至始至终都跟他心声不同的决定。
“看完了，就离开吧，我送你回去，正好有话想要对你说。”
顾晏铭冷声开口，拉起顾亦晗的手就要离开。
“等等。”顾亦晗抬起头来看他，眼里还有泪水，“你留在这里吧，我自己回去，免得你妈妈又说什么。”
“我说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顾晏铭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用了很冷的音调，顾亦晗一下子就被震住了，看着他眸色黯沉，也不敢开口说什么，任由他拉着自己经过叶欣茹身边，穿过走廊，走出了医院……
那一刻，顾亦晗一直都盯着顾晏铭的侧脸看着，感觉像是迎着日光，要将这个人的容颜深深地印刻在脑子里面。
他，曾经是自己心里面最柔软的地方，现在，也是最痛苦的地方。
因为爱而挣扎，感受着是不是被禁忌的罪恶刺穿心脏那种疼痛，现在，她尚且挣脱不开他的手，那么，她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放开呢？
不再妄想，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还有未来。
“上车。”
“去哪里？”
顾亦晗看着绕到另一边的顾晏铭，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径直坐进了车子，一路飚车，直到抵达郊外。
车子停下的时候，顾亦晗脸色煞白，就在刚才，她差一点就要吐出来了。顾晏铭就像是发怒了一样把车子猛开，时速都快要爆表了。
整个车厢的气氛都很低，就好像是冰窟一样，起码是零下十几度。
“爸爸的确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却也是因为我的固执，才会气晕过去。”
果然是这样……
顾亦晗温热的眼泪再次流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被沉重的罪恶感跟愧疚感给压住了，压得无法呼吸，只知道哭，一直哭……
就像快要塌掉了一样，都已经坚持不住了。
顾晏铭强忍住想要把顾亦晗带到怀里的欲望，强忍住想要伸手帮她把眼泪擦干的欲望，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冰冷，带着挣扎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
“我们……分开吧……”
手指微微颤抖，但一切都不如心里面的那种痛，迅速蔓延开来，无法遏制。冷笑在唇角蔓延，预示着他接下来说出的一连串话，都会带着残忍。
他的心早已经被挖得不剩什么了，痛，又算得上什么。
只有分开，才不会让彼此这么难过跟挣扎。
所以，这一次由他来开口吧，让顾亦晗有幸说了两次，可终究都没有做到，那是因为不够狠心，不够绝情。
那么，这一次就由他自己来，拼恨，他足够。
顾亦晗听着顾晏铭说的话，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垂落，她知道，他是有多痛苦，才会说出这几个字来。
她看得见他眸色里面藏着的剧痛跟挣扎，就算一闭上眼睛，再睁开，冷冽取代，顾亦晗依旧忘不掉。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够在一起，我们的每分每秒都是在犯罪，都是在做着这个世界上最罪恶的事情。”薄唇轻启，低沉磁性的嗓音溢出薄唇：“我从前不明白，心心念念以为只要我们不是亲兄妹了，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顾亦晗静静听着，当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美眸缓缓瞪大。
不是亲兄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
“我们是亲兄妹！”
冷冽打断顾亦晗的询问，眸里透着死灰般的绝望，这句话，打破了顾亦晗刚刚燃起来的希望，一下子，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那个罪恶的起点。
如同到最后，都不能够脱离一样。
“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不是因为不相爱，而是因为不能相爱，是吗？”哭泣着询问他，嗓子早已经嘶哑了。
紧紧握着手，却丝毫不能够分担一点心里面的痛，指尖都掐进掌心的肉里面了，可依旧无法让胸膛里面疯狂席卷，汹涌流动的痛苦停止下来。
活了这么久，他终于知道，这世界上也有让他无力的事情。
原来，他也会做不到。
原来，末日不是由天定的，而是有一天顾亦晗离开自己了，那一天，就是末日。
“我懂得的，你的所有艰难，所有处境，我真的懂。我就不应该回来，离开之后，下定决心之后，我就不应该一次又一次动摇。”顾亦晗笑着开口，“我总是太天真了，天真地以为，我真的……可以被原谅……”
可当今天，看着身边的亲人因为自己的错误而遭受痛苦的时候，才清楚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不知廉耻。
是因为不知廉耻，所以无所顾忌。
到最后，在别人的心脏上狠狠地捅上一刀。
“昀初，很好。”
暗哑的嗓音，从泛白的薄唇中溢出，“你嫁给他，我也放心，所以，我们分开吧。”
深深地看了一眼顾亦晗，权当是最后一眼，伤痛里面带着笑容，泪花里面带着笑意，虽有不舍，但仍旧要承受这挖心之痛。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不是吗？
一切，终将会过去。
兴许明天不会比现在更好一点，但，总归是会过去的，只要有一天时间还在流走着，那么所有不愉快跟伤痛，也就会跟着溜走了。
两个人在郊外吹风吹了很久，久到顾亦晗觉得全身已经冰冷无法动弹的时候，才开口让顾晏铭带她回去。
一路上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默契地就像是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那般，他提的分手，她接受了。
那么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晏铭把顾亦晗送回顾家之后，方向盘打转了一个方向就离开了，顾亦晗在门口站了许久，等到感觉身后的尘埃都落定的时候，才回过头往后看，却早已经看不见车的影子了。落寞地低下头，嘴角扯了一个笑容之后，缓步走进顾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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