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重年就接到了双年的电话。因为是平安夜,电话里她的笑声娇俏明媚,重年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那边是平安夜,这边已经是圣诞日了,并不是中国的节假日,仍旧要上班。她下楼来时,离八点还有一会儿,沈家谦竟然已经坐在客厅了。她没有想到这么快要面对他,沉默地走进厨房。
早饭自然也是沉默的。只是吃完了,沈家谦突然说:“等会儿我们去把结婚证拿了。”
原来昨天晚上他的话“明天我们去拿了结婚证”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重年拿围巾的手一顿,说:“改天吧,我今天还要上班。”
他淡淡反问:“改到哪天?不如我们干脆省点事不拿?”
她没做声,这是由不得她的。
自然是气话,结婚证还是拿了。
手续很顺利,局长亲自来接待,在工作人员的热心服务下,几分钟他们就成了法律上的夫妻。
整个过程中,重年都是麻木的,走出民政局,迎面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脚下一滑,如履薄冰,差点摔倒在雪地里。
沈家谦一把拉住她,“你走路就不能小心点?”顺手就搂住了她的腰,一直到车边才放开。
在车上她又接到了双年的电话,劈头就问:“姐,婶婶打电话来说你今天要和沈家谦拿结婚证,刚刚电话里你怎么不说啊。”
重年的嗓子眼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酸涩难受,“嗯”了一声,艰难地说:“已经拿了,早上匆忙,我也忘了。”冷不防地沈家谦偏头看了过来,问她:“是双年吧?”双年从电话中听到他的声音,叫道:“姐,你把电话给沈家谦吧。”
她现在并不适合和双年说话,便把电话递了过去。
不同于这一早上面对她时的淡然和冷漠,沈家谦的心情仿佛突然变好了,在电话里和双年笑语晏晏,侃侃而谈,问双年实习忙不忙,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絮絮叨叨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重年心神不宁,到后来并没有去听,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电话又传给她时,双年说明天就回来。
重年微微吃惊,因为赶上圣诞节,医院留人值班,双年还没有放假,此前定好的是元旦前一天回来。而面对她的疑惑,双年只嬉笑着说:“你问沈家谦去。”
她毫不怀疑沈家谦能够有法子令双年提前放假,所以并没有问他。
事实上,从今天开始,她也要提前休婚假了。早晨他说了那句话后,当着她的面打的电话,不是给HR总监,亦不是给财务总监,而是她只在年会尾牙上见过的总经理。
挂了电话,他只神色淡然地说了一句:“你现在还要去上班么?”可是语气里不无警告。
她懂只要他一句话,或许她以后再也不用去上班了,在他眼里,她的工作并不是多么重要。
沈家谦没有送她回去,而是去了他姐姐家。
沈家和笑吟吟的,拉着她的手说:“早就该去办了,现在真的是一家人了,我这个现在既是姐姐又是婶婶的借用一句老话,只愿你们以后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重年,家谦以后要是有待你不好的地方,你和叔叔婶婶说,他其实……”
“姐——”沈家谦突然叫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姐弟感情素来好,因为年龄相差十几岁,沈家和对这个唯一的小弟弟从小就是宠溺和纵容的,亦姐亦母,倒没有半点中年得子的父母平日端出的那种严厉。只这一声,她也听出来了不满,乐得随他,立即止住了,没往下说,转移话题叫人拿出来了处理好的婚纱照,说:“拿回去吧,早就想给你们看了,要结婚的可是你们,一直放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虽然早就看过一遍她发过来的电子版图片,重年仍旧笑着陪她翻看了一遍照片。都拍得唯美精致,奢华而浪漫,仿佛真有那一种琴瑟和鸣的感觉。
大约还是摄影师的功劳,她印象中那天沈家谦面无表情,只当成公事,她也是僵硬的,可是照片中却看不出来。唯有的几张合照,他从背后搂着她或是牵着她的手的,脸色似乎比平日她见着的要好多了,目光专注,仍旧微微有点莫测高深,可是仿佛有点淡淡的笑意在里头,倒不至于显得冷漠。她在摄影师要求下的僵笑倒也不是呆呆的,侧面看过去下巴细长而尖尖的,戴着长长的头纱,笼罩在洁白的纱衣下,美得虚幻而不真实。
到底只是照片,这么华丽奢侈的妆容和服饰,是人都要多了三分艳色,可是都不是真的。
这华美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沈家谦在一边只瞄了几眼照片,似乎不甚感兴趣,不过一会儿就说还有事情,起身离开了。
沈家和笑道:“他就是忙,婚前忙一点也好,到时候能够抽出时间和你一起去度蜜月。”
重年只笑了笑。其实说起来也可笑,到现在她仍旧不晓得沈家谦具体是做什么的,忙倒是真的,她不介意他婚后继续忙下去,实在也难以想象她和他会有所谓的“蜜月”。
中午的时候,赶上婚纱也送到了,重年试穿了。沈家和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说:“把眼镜拿了吧,到时候怎么能戴着眼镜。”
重年微微迟疑:“我怕不戴眼镜看不清楚。”其实她的眼睛近视度数不是很深,除了读书写字,看近物是可以不戴眼镜的。可是戴着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仿佛是多了一层保护色,而那天那样的日子,她更不可能少了这一双眼镜。
沈家和却很快想到了办法,立马带她去配了一双隐形眼镜,还说早没想到,应该去做视力矫正手术的。
晚上沈家谦过来吃饭的时候,倒是多瞧了她两眼,她有点别扭,低头躲开了去。
回家的车上,他却说:“重年,很多习惯也是可以改的,你应该试着好好睁开眼睛看看,总是躲在壳里并不一定是安全的。”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这几乎是这段时间他对她讲过的最深入的话,平日里除了生活惯用语,他从不主动和她说什么。然而,他的语气平静,没有冷漠,亦不含任何讥讽,只是纯粹地说话,她怔怔地望着他。
他对上她的眼睛,说:“重年,我是认真的。”
重年被他反反复复,前后不同的态度弄糊涂了,仿佛从昨天晚上他突然生气摔了那只盘子后就有哪里不对劲。
一直到回去了,躺在床上,她模糊中懂得了一点他的意思,可是纵然是认真的又能怎么样?
这样一个忽如其来的婚姻,到底能够有多么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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