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从现在起,你跟谁都别提我的事了——安下心来,陪婴婴到处逛逛玩玩。我忙完了自会回来找你们庆祝圣诞节的。”
“让我保密你还酒后吐真言,怪谁?”何迪非怒目而视。
“没办法,我不胜酒力你是了解的。前天咱俩在饭桌上说的话,你权当得了失忆症,都忘掉好了!”程丹青说,“作为一名合格的刑侦人员,我怎么会把机密告诉别人呢,是不是?”
何迪非叹道:“你说说,好好的法医不当,非要转行——宋姨表面上很平静,你一出任务,她整天担惊受怕。”
“你留在Q市的时间比我多,帮我照顾老妈。”
说完,程丹青阖上眼睛装睡。
一直沉默不语的鲁索尔发动了汽车,同时提醒道,“都系好安全带,这会儿估计瓦西莉亚已经准备好午餐了。咱们出发!”
路面的积雪不深,车轮碾上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车窗外,蓝天映衬着雪后的城市,仿佛进入了一个童话国度。远远地可以看到平静无浪的黑海,颜色幽蓝深邃。港口繁忙依旧,五颜六色的集装箱在晴空之下,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致。
半小时后。
汽车停在了一座海边别墅前。
鲁索尔下了车,先打开了陆婴婴这一侧的车门,很有绅士风度。
何迪非速度最快,早已跑上前去按门铃了。大约两分钟的工夫,大门先是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稍后才左右洞开。迎面出来了一位装扮朴素的老妇人。
“瓦西莉亚!”
何迪非叫着老妇人的名字,拥抱了她。老妇人则亲热地亲亲他的面颊,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当地话,引得何迪非哈哈大笑。
鲁索尔停好车,邀请陆婴婴和程丹青一起进门。
“这是我母亲,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妈妈。”这个解释听上去有点画蛇添足,不过鲁索尔很快又加了料,“我不是瓦西莉亚亲生的孩子。我十岁时她收养了我。”
陆婴婴不由震惊:这帅哥讲话太直白了……
还未等她作出反应,程丹青已经在说话了:“在中国,这种事情都是隐私,你没必要告诉我们的,鲁索尔。”
何迪非插话,“拿你当哥们才说的,丹青,给点面子!”
哦……原来如此……陆婴婴悄悄吐吐舌头,幸好自己没有造次。
程丹青过意不去,为方才的鲁莽道歉:“鲁索尔,我这人心直口快,你别介意。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要是喝酒,我先自罚三杯!”
鲁索尔不甚在意地摇摇头,进了屋,帮他们将随身行李拿进各自的房间。
玄关处。
何迪非冲陆婴婴招招手,“婴婴,过来,我给你介绍姨妈的管家。”
陆婴婴应着,紧走两步到了他面前。何迪非握住她的手,“瓦西莉亚,这是陆婴婴,我刚给她起了个乌克兰名字——塔迪亚娜,不错吧!”
老妇人凝视着陆婴婴,点头微笑,说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塔迪亚娜,这个名字很配你。”
“您的中文讲得真好,还有京味儿呢!”陆婴婴由衷感叹。
“呵呵,小姑娘嘴真甜——中文都是维克多的姨妈教我的,我跟他们家里的人都认识十几年了。”
何迪非的姨妈江淑仪,京城名媛,那个圈子的人和事情,陆婴婴知之甚少。既是何迪非母亲的妹妹,想必也是个风姿卓绝的女人,这一点,从何迪非的模样就能大致猜出。他长得不像何永铮,必然像他已过世的母亲江婉仪。
都说儿子更像母亲,这么英俊的儿子该有一个多美丽的母亲啊?
“走吧,我们去餐厅,那里更暖和。”
瓦西莉亚的话,打断了陆婴婴凌乱的思绪。她被何迪非拢在身旁,两人像连体婴儿似的一起前行。木地板在脚下咯吱作响。经过和户外温度几乎一样的冰冷客厅,他们进到了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
一张有些年头的六人餐桌横亘眼前。
桌面上的油漆脱落殆尽、斑驳不堪,露出原木色的里层。虽然古旧,倒也干净质朴。
“维克多,出门左转,五屉柜最上面那层,帮塔迪亚娜取一条披肩来。这里冷,我看她脸色不佳,别冻病了。”
何迪非应声出去了。
瓦西莉亚开始将保温格里的午餐一件件摆到了桌上,边招呼陆婴婴:“你们中国人讲究入乡随俗,来,也尝尝我们乌克兰人的饭菜,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好。”
出于礼貌,陆婴婴先是帮瓦西莉亚拉过一把椅子,看她坐下后,自己才落座。
“冬天也没什么像样的蔬菜,浓汤和土豆泥不错的,你尝尝。”
陆婴婴微笑着说:“这样很好,太过丰盛只会惯坏人的胃口。”
瓦西莉亚赞许地拍拍陆婴婴的手,添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好孩子,懂得知足常乐。鲁索尔应该买了咧巴和香肠,我去叫他拿进来。”
何迪非取来羊毛披肩帮陆婴婴披上,一边说道:“哦,是啊,我刚刚看到后备箱里有一袋食品。你们稍坐,我去找鲁索尔。”
他还未迈出步子,程丹青和鲁索尔已经迎面而来。
“我们来了。这房子的暖气系统老化了,齁冷齁冷的!”程丹青抱怨道。
“安德烈,你先坐下喝汤暖一暖。我来为大家加菜。”
鲁索尔客气地请程丹青坐下,转身将食品袋摆到了料理台上,仔细洗净双手,开始忙碌。他的动作很快,大家仅仅喝了小半碗红菜汤,冷拼、酸黄瓜和咧巴切片就端上桌了。
何迪非搛起晶莹剔透的黄瓜片和香气四溢的火腿肠,放进陆婴婴手边的食碟。
“婴婴,尝尝这个。”
陆婴婴的味觉何其敏锐,立刻尝出了门道,“这些都是中国制造吗?吃着很像六必居的酱菜和哈尔滨红肠……。”
瓦西莉亚连连点头,“塔迪亚娜,没想到你还是美食家啊!”
“碰巧而已。”陆婴婴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何迪非眼带笑意,爱怜地敲敲她光洁的前额,“傻瓜,看把你得意的……。”
“怕你们初来乍到不习惯,我在超市进口食品区买了中国的小吃。”鲁索尔憨憨地挠挠鬓角,“第一口就尝出来了,真了不起!”
“我妈妈说我这是嘴刁,什么味儿都瞒不过这条舌头……。”说到这,陆婴婴突然卡壳了,眸中的神采暗了一下,偏过头不再说话。何迪非明白她失言后心里的酸楚,毫不犹豫地展开臂膀抱住她,低头亲吻她的头发。
自始至终,程丹青都不曾开口。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了,他泄愤似的把餐具往桌上一丢——“你们俩有完没完?!不分时间不分场卿卿我我,影响我的食欲!”
何迪非倒也不恼火,“丹青,你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
“讽刺我?”程丹青双手攥拳,骨节咔咔作响,“信不信我揍扁你?!”
鲁索尔跳出来打圆场,“安德烈,稍安勿躁。”
何迪非眯起眼睛,用叉子扎了一块白色豆腐状的东西,请程丹青品尝,“这个是乌克兰的特色菜,只有冬天才有得吃,错过了肯定后悔。”
“什么啊?”
瓦西莉亚和鲁索尔都微笑不语,程丹青敛了怒气,迟疑地咬下一小口,“唔,味道还凑合……。”他把一整块都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何迪非笑嘻嘻地问:“丹青,好吃么?”
“有点怪,但还算能吃。”程丹青咽下了口中食物,诚恳地点点头,“快说吧,到底什么玩意儿?”
“猪的脂肪。”何迪非大笑出声。
“啊?”
鲁索尔忍住笑,“就是把猪的肥肉炼出油脂,混合盐和香料后再次冷凝成固体状。吃的时候,直接抹在面包上……。”
“你们这帮孙子!!”
程丹青捂住嘴冲进客厅另一侧的卫生间,扒着洗脸池大吐特吐。他常年饮食不规律,有严重的胃病,再加上无暇调养,久而久之,油腻的食物都会引起强烈的呕吐反射。他吐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把何迪非骂得狗血淋头。
“迪非你不是个好东西!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你了,推你到午门凌迟处死都不解恨!!混蛋,你要害我也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啊……。”
陆婴婴于心难忍,倒了一杯热水,给程丹青端了过去。
“漱漱口吧,丹青哥。”
“去!谁要你猫哭耗子?”一阵恶心,程丹青又开始呕吐。
瓦西莉亚则有点担心地问何迪非:“维克多,只是一小块猪油,他不会有事吧?”
何迪非调侃道:“没事,就是妊娠反应严重了点。”
话音未落,除了程丹青和陆婴婴,其他几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何迪非最夸张,笑个不停的同时,险些把桌布扯落地面。
程丹青怒火中烧,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陆婴婴连忙拉住他,“丹青哥,只是一个玩笑,迪非哥哥他没有恶意。你就当提前几个月过了愚人节好不好?漱漱口吧,会好受一点。那些菜你要是吃不惯,我等会儿请瓦西莉亚帮你煨些白粥……。”
“哼,看在你面子上,今儿暂且饶了这个浑球,改天再惹我,大卸八块,严惩不贷。”
程丹青冷冷瞪她一眼,双眼通红地接过水杯,大踏步地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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