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里巴嗦,跟只苍蝇似的,难怪人家不中意你!”说时迟,那时快,何迪非将涮好但始终没人吃的一串鱼丸塞到陈墨口中。
“人家?!哪个人家?”陈墨急了,随便扯过餐巾纸把不易嚼烂的食物统统吐出,“老何叔叔,你东拉西扯的胡说些什么啊?我还没表白,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呢……。”
陆婴婴非常清楚陈墨要表白的对象和内容,所以她不动声色,返回座位重新坐下。望着一大桌因为自己任性而即将被浪费掉的食物,再想想即将发生的各种奇特状况,她心口像填了一团棉花,着实堵得难受。
“婴婴,怎么不动筷?”陈墨按捺住心中不快,转身笑着问道。
陆婴婴摇头,“我不该赌气点了这么多,吃都吃不完……。”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要跟我客套,唔,这顿依然由我做东,你把钱都收好。”
陈墨手脚麻利地收起刚才陆婴婴摊在桌上的一把零钞,不动声色地放回陆婴婴的手心。
何迪非眼神迷离,半带酒意半带醋意地说:“婴婴,你不生气了吗?我早说过……欠我的人情你不用还,咱俩的关系非比寻常,谁跟谁啊……。”
陆婴婴微怔,这些话如此刺耳。
她仔细辨别着其中的滋味,眼里不知不觉弥漫上了薄薄水雾。
“老何叔叔,你不要借酒装疯,越来越过分啊?!”陈墨看着陆婴婴被何迪非轻佻的话刺激地几乎落泪,他也气得怒发冲冠了。
陆婴婴低头片刻,再抬眼时面上淡淡的。她将一杯半温不凉的苦荞茶推至何迪非面前,“你说过只当陪客的,不是吗?好好吃饭,打扫战场,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你都别管!”
“……。”
何迪非沉默了。
他信守诺言从头陪到尾,始终不发一言,只顾埋头吃菜喝酒。
陆婴婴和陈墨打太极,虽然谈得很投机,但始终果断地避开最敏感的话题。
身边坐着闷头不语的何迪非,陆婴婴突然感觉很踏实。她巧妙地避开雷区,就是因为发自内心地不愿意陈墨把话挑明,而后导致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
“去我那儿坐一会吧!我收集了很多得过大奖的动画片,《玩具总动员》、《卑鄙的我》、《飞屋环游记》,应有尽有!”
陈墨向陆婴婴发出了邀请。
“好啊——”陆婴婴揉着太阳穴,“我最爱看动画片了!”
到底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何迪非内心重重叹口气,一言不发地离开桌子去付账。陆婴婴用眼角余光追着他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
他们一行三人打的回到了俱乐部的公寓。
陈墨果然翻出了一摞DVD光盘,陆婴婴胡乱挑选了一张,放入碟机开始播放。何迪非看了不到十分钟就大呼无聊,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陆婴婴歪着倚在沙发里,头晕得厉害。
陈墨跑前跑后,又给她递毛巾又给她泡茶,殷勤至极。
“世界上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你为什么非要看上我?”陆婴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陈墨愣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脸颊绯红的陆婴婴,心中涌上无限的爱意。他用毛巾蘸热水给她擦脸,没有回答。
陆婴婴笑着拉他的手:“你对我这么好干吗?”她手心传递过来的热度让陈墨心跳加速,他拿毛巾轻轻擦过她淡淡的蛾眉,小巧的鼻子,情不自禁的伏下身想吻她。
“你干什么?!”
只一秒钟,唇未及贴上来的刹那,陆婴婴的酒一下子醒了。她用仅存的力气推开了陈墨,摇摇晃晃站起来想往外走。
“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才会……。”陈墨伸手去拉陆婴婴的胳膊,不料她身体一软,整个人倒在了他怀里。
何迪非手里拿着一碟精心削好的苹果月牙出现在门口。
看到这一幕他愣了,随之而至的是愤怒:“你小子真不是个东西!乘人之危,动手动脚!滚开!”说着扔掉苹果,把陈墨推开,扶住了陆婴婴。
瓷碟的粉碎声清晰而响亮,却盖不过陆婴婴冷冷的笑声。
“陈墨啊,我告诉你,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哈哈,何迪非,大骗子!你肯定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却还要把我推到别人那儿去!伪君子!胆小鬼!”说完她挣脱了何迪非,跑了出去。
陈墨怔怔地问道:“老何叔叔,她说的是真的吗?”
何迪非黑眸里的神采顿时黯淡下来,他低着头,无力地靠在门框上,迟迟不肯作答。
与Q市当地电视台的饭局已接近尾声,拥有海量的庄亚文仍然保持着十二分的清醒。所以,当他接到陆婴婴电话的时候,眉峰轻扬,声调愉快,“婴婴?你的暑假作业写完了的话,明天揭幕战之后我有空,带你到处转转可好?”
“大庄哥,我想请你帮我订张今晚回A市的机票……实在没有,明早的火车票也行……。”
然而,陆婴婴哽咽的声音传入耳中,庄亚文还是愣了。
“怎么了,婴婴?我这几天忙,没和你联络,谁欺负你了?要是萧萧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猛剋……。”
“大庄哥,你放心,在学姐面前我会只字不提。”
庄亚文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而疑惑道:“婴婴,明天就是烈焰队与飞鱼队的足协杯首场。你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等来这场比赛嘛,为什么突然要走?”
陆婴婴吸吸鼻子,嗓音低哑,“我就是想离开这儿,一分钟都不愿多待。”
“你托我买半决赛和决赛的球票,已经在票务中心下了订单……。”庄亚文揉揉额角,心想这几张近千元的高价东西可千万别砸在自己手里。
陆婴婴沉默了片刻,语气坚定地说:“没关系,即使不看比赛,我也要把票收藏下来留作纪念的。大庄哥,我把现金准备好,等咱们见面时你把机票和球票一道给我好了。”
突然,听筒传来咔嚓一声巨响,隐隐地还有噼噼啪啪的声响。
庄亚文诧异不已,“婴婴,你在哪里?怎么周围听上去怪怪的?”
“下雨了,我在烈焰队俱乐部一路之隔的公用电话亭里,等了半天也没有出租车经过……。”陆婴婴发愁地轻叹道,“刚开始我想小跑着回职校招待所,雨实在太大了,虽然路不远,咳、咳,我恐怕吃不消……。”
庄亚文走到饭店走廊的窗边向外望,果不其然,天色灰暗得可怕。雨水好似消防车高压水龙头射出的激流一般,从云中直坠地面。他知道陆婴婴的感冒还没痊愈,此时若淋雨,必定会加重病情。
“好吧,婴婴。”
“谢谢你,大庄哥。”
庄亚文估计了从饭店到烈焰队俱乐部的路途,肯定地回答,“我现在出发,你大概需要再坚持二十分钟——不过,雨天路况差,可能会超过我说的这个时间。你不要走开,我争取计划内到达。”
“行,我等。硬币用光了,马上就要……。”
电话断了,听筒里只余嘟嘟的忙音。
庄亚文与Q市新闻界的几位同僚匆匆告辞,出了饭店便驱车前往烈焰队俱乐部。商务车刚转上主干道,一道犀利的闪电映亮了车窗,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
雨,是一阵紧过一阵了。
所幸Q市的城市规划做得不错。
交通广播里主持人柔声细语地安抚大家,即使有大暴雨降临也不会造成城市内涝,尤其提醒此刻在外驾车的司机朋友们,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在某些路段切忌鲁莽驾驶,必要时可向该管区的交警寻求帮助。
庄亚文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心却始终悬着,总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巨大的“烈焰”二字出现在视野之中,庄亚文放缓了车速,他一边驾车一边张望,这才想起陆婴婴只说了在俱乐部一路之隔的电话亭,却没说实在俱乐部外的哪个方位,东、南或是西、北?
雨刷器兢兢业业地清理着前视窗上的雨水,庄亚文绕着俱乐部转了一圈,倒是有五六个公用电话亭,但,那些电话亭里都没有人。
陆婴婴,你跑哪儿去了??
路面的积水越来越深,庄亚文犹疑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忽然,烈焰队俱乐部西侧转角小门处的两个争执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摇下离他们最近一侧的车窗,观察了一会儿,庄亚文在雨幕中辨认出女孩儿穿的是荧光绿丝棉T恤和牛仔短裤——
没错,那是陆婴婴。这身搭配还是冯萧萧陪她去选购的。
而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一手撑伞,一手揽住哭泣不已的陆婴婴,庄亚文定睛看着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传入耳中,庄亚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婴婴,你投奔我而来,怎么能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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