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听闻烈女往家里招了个小伙子,当场吓了一跳,待到亲眼看见了小伙子的真容之后,他感觉这小伙子今年至多不会超过十四岁,就把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同时也有点纳罕,因为在他看来,陆克渊也死了好一阵子了,留下的这个小媳妇居然还烈着,依然没有去偷汉子,这简直可以算作一出传奇了。
希灵不知道金山对于女性的要求如此之低,也不知道他是拿自己当个新鲜来看。小桐的饭量确实是很可观,但是家里有了这么个善奔走能干活的大男孩,她的确是感觉自己这日子过得更舒适了点。当然,小桐是比不过有顺的,有顺不止会干活,还会说话有眼色,但是现在也挑剔不了那么许多了,来个忠心耿耿的小桐,已经是谢天谢地。
小桐得知希灵怀了孕,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从脸上看,他明显是很惊讶。希灵不以为然,因为知道自己长了一副不善生养的单薄身坯,连小毛孩子都看得出自己不像个是能做母亲的。但她相貌尽管显着年少,心却真是成熟的心了,看小桐如看孩子。她把小桐当成自己的拐杖使唤,只要是出门,必定带上他,遇到那雪硬冰滑的道路,她就紧紧抓着小桐的手——抓着小桐,心里还有点嫌弃小桐,因为这么大的孩子最淘气,她总觉得他那手是什么都摸,汗津津的不干净。
她抓小桐,小桐也反手去抓她,两人乍一看,倒像是小姐姐领着小弟弟,或者连姐弟都分不出,只是一对小伙伴。希灵那头发有日子没剪了,自己不会挽抓髻,便将刘海斜分着梳开,左右各编了一条垂肩的小辫,看着也正是个大丫头的打扮。
小桐跟着她过了几天日子,本以为她这回就是安安生生的等着生孩子了,可是几天过后,他发现太太还是先前那个太太,不声不响的往窗后一坐,她若有所思,一坐能坐许久。一看那个架势,心里就是没闲着。
希灵是不肯闲着,并不是她多么的有志气,多么的不甘心白吃白喝。她是想东山再起,即便不能再起,也要多多少少的攒点家私——往后可就不是光棍一条了,她不管自己,还能不管孩子?那可不是平常的孩子,那可是陆克渊留给她的骨血啊!
她得为这孩子把最好的一切都预备出来,至少,不能让它受亏待,不能让它活得不如前头那个耗子哥哥。
希灵从来不想小耗子,想起来了也不动感情——怀耗子的时候没感觉,生耗子的时候,也没什么大感觉,有时候她甚至自己都糊涂,不很确定那耗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生出来的。
为了预备那“最好的一切”,她得忙碌,她得行动。春节近在眼前了,金山也要二次拜访叶东卿了,她去问金山打算这一趟送什么礼物,金山很挠头,因为脑子里实在是没有任何高雅的主意。
希灵也很为难,金山忍不住开了一句玩笑:“她要真是个爷们儿就好了,我送她个漂亮大姑娘,不信她不爱!”
希灵想了想,也笑了:“真的,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确是爱对着姑娘们闹,不过……”
她沉吟了一下,末了笑道:“算了,金师长预备几样俗礼就行了,上门拜早年,太标新立异了也不好。”
金山听了,深以为然,同时情不自禁的看了希灵几眼,忽然说道:“我说,要不我把你收了得了。”
希灵吓了一跳:“啊?”
金山跟她讲道理:“你看,你是个寡妇,我是个光棍,我看你这个娘们儿三贞九烈,也挺难得,说话办事也有脑子,不是个傻娘们儿。我现在隔三差五就要出门见人,有你这么个贤内助,也算是互助合作嘛!”
希灵吓得连连摆手:“金师长,你这是要逼我流落街头了!我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你别当我是年纪小说大话,我已经下决心一个人过到老了。”
金山大剌剌的一挥手:“不乐意就不乐意呗,我也没逼你,我就是有那么一个建议。真是,我堂堂一个大师长,我能占寡妇便宜吗?”
这个话题到此打住,两人心照不宣的把话往回扳,若无其事的继续讨论礼物问题。金山心里有数——他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不服任何一个人,但是身为男子,他扪心自问,很希望自己未来的媳妇,也能像希灵对陆克渊一样,对自己忠贞不渝。希灵一天不找野汉子,他就高看她一天。
两人一本正经的商议了一个多小时,翌日的这个时候,还是由希灵打头阵,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叶府,再一次见了叶东卿。
叶东卿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天冷极了,但是她身体好,依然只穿了一身薄呢子大衣,大衣带着一圈水獭领子,领子下面是军装式的双排铜扣。站在大客厅里,她先问迎上来的小丫头:“咱家老爷子醒了没有?”在得知叶老爷子还在高睡之后,她转向金山和希灵,一边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慢慢脱手套,一边问道:“你最近还好?”
希灵刚一张嘴,旁边的金山已经毕恭毕敬的出了声:“挺好的。”
希灵扭头看了他一眼,叶东卿则是笑了:“没问你,问她呢!”
金山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希灵收回目光,强忍着不笑:“我也挺好的,金师长对我很照顾。”
叶东卿脱下了手套,攥着手套一指金山和希灵,她开了玩笑,玩笑的内容和腔调都是男子式的:“你俩不会是……啊?”
金山这回没敢吭声,于是希灵摆了手:“你别开这个玩笑,我是没什么,金师长还没结婚呢。”
叶东卿一耸肩膀,把手套扔到了丫头怀里:“你们这一趟,纯是来给我拜早年的?”
希灵今天涂了一点口红,此刻“轻启朱唇”,门牙还没露出来,金山又抢在头里开了腔:“要是能给叶小姐再拜个晚年,那就更荣幸了!”
叶东卿一皱眉毛:“我讨厌别人叫我小姐。”
金山后退一步,当场出了汗:“我错了,大哥!”
叶东卿哈哈笑出了声音,然后说道:“金师长,你太紧张了,紧张什么?好了,你的礼,我收了,你的心意,我也领了。要是没别的事情,你就回去吧!”然后她抬手一指希灵:“你可以留下来再坐一会儿。”
金山听了这话,猛然一个立正,对着叶东卿一敬军礼,他高声答道:“是!”
然后“咔”的做了个向后转,他以齐步走之姿,很庄严的走了出去。
叶东卿扶着兰花架子,无声的笑弯了腰,像是快要背过气去。希灵忍不住,抿嘴也是哧哧的笑。叶东卿笑着笑着抬起头望向希灵,抬手指着走到门外了的金山,她像是要说话,然而话未出口,她“哈”的一声,又有出气没进气的笑上了。
希灵看着叶东卿,第一次发现叶东卿笑起来天真烂漫,倒是显出了一点女性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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