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克渊并不和希灵说客套话,见她醒了,便问:“等了我多久?”
希灵也不生分,伸腿下了沙发走到窗前,她撩开窗帘向外看了看天色,然后回头答道:“总有小半天了,我来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呢!”
陆克渊说道:“下次来之前打个电话,免得这么傻等。”
希灵放下窗帘,对着他摇摇头:“我这几天很闲,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陆克渊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热茶,一双眼睛看着她:“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你正在睡觉,睡得像个小孩。”
希灵听了这话,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好是自我解嘲的一笑:“我大概是长不大了,一辈子都是小丫头。”
陆克渊也一笑:“年轻一辈子,那不是挺好?”
希灵低头望着地板上吊灯的倒影,没再说话。永葆青春固然是好的,但她这个年轻,不是个好年轻。她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的成长到此为止,再过几年十几年,就会直接的老去了。
像一朵花,一直是含苞待放,到了枯萎的时节,依然不曾盛开过。
陆克渊这时又问:“白子灏现在怎么样?”
希灵对着灯影答道:“老样子,半死不活,我现在也懒怠看他了。”
陆克渊说道:“还是让他多活几年为好,要不然白家也算家大业大,没了他,我怕你镇不住。”
希灵走到了陆克渊身后:“别谈他了。”
陆克渊转过头来:“不谈他,谈谈何养健?”
然后他放下茶杯,也站了起来:“何养健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可谈的。”
希灵答道:“我知道,他一不杀人,二不放火。”
陆克渊走到了希灵面前,抬手理顺了她头上的一缕卷发:“真不饶他?”
希灵仰着脸,直视了他的眼睛:“我恨他比恨白子灏更厉害!白子灏只是混蛋而已,他对谁都是一样的混蛋;可何养健不一样,我对他的感情,他心里清清楚楚!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他还要出卖我!”
陆克渊已经知道了希灵与何家的爱恨情仇,此刻抬手拍拍希灵的肩膀,他很平静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让他变成第二个白子灏?那可不容易。”
希灵摇了摇头:“不,他不会变成第二个白子灏,他只能是第一个何养健。”
陆克渊和希灵做了一番密谈,然后希灵留下来,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吃的也不过是家常饭菜。希灵现在在家里,因为容秀被小耗子占住了,所以她通常是一个人吃。她本来就没有好胃口,又加上孤孤单单,所以常常吃饭如吃药。陆克渊看她数着米粒吃猫食,便连着给她夹了几筷子菜,又像个父亲似的督促道:“多吃。”
希灵听了这话,忽然有点高兴。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菜,她鼓着腮帮子抬眼去看陆克渊。陆克渊吃东西是不挑剔的,有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有滋味,于是希灵像受了某种刺激似的,也难得的有了食欲。
陆克渊方才像个父亲,现在她也说了一句孩子话:“你家的饭好吃。”
这句话让陆克渊笑了一下:“粗茶淡饭。”
“真的,平时我一顿只能吃小半碗饭。”
陆克渊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热汤:“那就常来,我不在家也没关系,你直接让厨房给你开饭。”
“不!”她抿着满嘴的饭菜摇头:“那也太不客气了。”
陆克渊笑了,反问:“你对我客气过吗?”
希灵一边咀嚼一边想了想,结果发现自己对他还真有点自来熟的意思。
晚上八九点钟时,希灵回了家。
容秀刚把小耗子哄睡了,自己洗了个澡,正在晾头发。希灵把她叫到了自己房间里,让她给自己解开背后的一排小纽扣。容秀披头散发的一边对付那些扣子,一边问道:“又去见那个大混混了?”
希灵听了容秀对陆克渊的称呼,感觉十分滑稽:“嗯,见大混混去了。”
“你胆子也够大的,那些人都不是好人。”
“没事,坏不过我。”
“少贫嘴,你以为我在夸你?吃没吃饭?”
“吃了,今天吃得多,肚子都鼓起来了,不信你摸摸。”
“不摸,嫌你一身汗。”
费了好大的劲儿,容秀终于把那一排小扣子全解了开。希灵开始一层一层的脱衣服,边脱边说道:“过几天我要回娘家,你跟不跟我去?”
容秀听愣了:“回娘家?你哪有娘家?”
“何家不就是我的娘家?”
“他家那么对你,你还回去干嘛?”
“他家那么对我,我能就这么算了吗?”
容秀嗅到了不妙的气息:“你又要干什么?现在这家里数你最大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没人敢管你,你就不能好好的过几天日子吗?”
希灵听了这话,嗤之以鼻。容秀的人生至高目标就是“好好过日子”,可好日是哪来的?她若没有扳倒了白子灏,那么会有她现在的好日子吗?
如果只想“好好过日子”,那就永远别想有好日子过,因为好日子只不过是胜利的附属品。
“你知道我最恨何养健什么吗?”希灵问容秀。
容秀嗫嚅着答道:“那还用说,你对他那么好,他反倒把你送了人……”
“如果我不是个孤儿,我有爹娘我有家,他还敢把我当个人情送给白子灏吗?”
“那当然不敢了。”
“如果我爹娘一直都在,我一直是肃二小姐,何养健敢上一秒对我海誓山盟,下一秒就对我的死活不闻不问吗?”
“那当然……也不敢。”
希灵咬牙切齿的说道:“很多时候,一个人害你,并不是因为你坏或者你得罪了他,只是因为你弱小——弱小就是罪过,就是错!”
话音落下,她弯腰脱了衬裙和长袜,赤条条的转身走向浴室:“我不会再犯错了。”
两天之后,希灵当真是启程往北京去了。
现在她也笼络了几个得力的下人,她不在家的时候,这几个下人就是她的耳目。容秀本不想跟着她走,可是不走不行,她只好把小耗子包成了个大粽子,一抱抱了个满怀。
希灵并没有向何养健提前打招呼,忽然就登了何府的大门,于是何府上下——尤其是何太太和何养健——就一起惶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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