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秀搂着玉恒睡了一夜,起初玉恒像个布娃娃似的,随着她摆弄,一点反应也没有。睡到半夜,容秀无端的忽然睁了眼睛,结果发现玉恒不知何时拱到了自己胸前,嘴里还叼着一个**。
他很久没有这样和容秀亲近过了,所以容秀把他又搂了搂,万万不敢惊醒了他。
到了天明时分,玉恒自己早早的醒了,醒了之后就不再黏着容秀了,容秀敞了怀,坐起身抱着他轻轻摇晃,他仰面朝天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先前他见了妈就闹着要吃奶,两只小手无孔不入的往容秀的衣裳里掏,为此挨了不少训斥,然而现在他目不斜视,给奶都不摸不吃了。
容秀叹了一口气,低头亲他的额头,就在这时,门外有小丫头开了口:“太太,老爷叫您过去呢!”
容秀答道:“你告诉他,我不过去。”
小丫头蹑手蹑脚的走了,片刻之后又回转了来:“太太,老爷要解手。”
容秀答道:“让他炕上拉炕上尿。”
小丫头放软了声音,低低的哀求:“太太,您就过去吧,您再不过去,老爷该生气了。”
容秀答道:“气就气,我不管他!”
小丫头嗫嚅了几声,悄悄的又走了。这回过了良久,门帘一动,白子灏自己摇着轮椅进了来。
“秀儿。”他陪了笑:“真生气了?”
容秀只觉怀里一空,低头看时,正是玉恒自己爬出了她的怀抱,自己躲到了角落里去。于是她抬手一边系纽扣,一边问白子灏:“你看孩子——好好的孩子,现在成什么样了?我一手伺候大的孩子,我都不舍得动他一手指头,你可好,你还是他的亲爹呢!”
白子灏垂了头,自己攥了拳头,轻轻的捶着大腿:“秀儿,我心里不痛快,你也知道。”
容秀横了他一眼:“你不痛快,就非得让我也不痛快?你不痛快,就能说那些丧良心的浑话啦?”
白子灏低声说道:“我现在也就能对你犯浑了,除了你,谁还能这么惯着我?”
容秀一听这话,心中一阵酸热,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白子灏抬头望向了她,又道:“李孝忠在的时候,他的人我随便用,我谁都不怕;现在他没了,我手下立刻就调动不来人了。万一陆克渊跟我来横的,我还真怕抵挡不住。昨晚你走之后,我想了一夜,最后觉得你那话也有道理,你说要离开天津卫躲一躲,那我听你的,咱们往南走,到上海去。正好我在上海也有旧朋友,咱们不投奔他们,只麻烦他们帮着找找房子,想必他们也不能推辞。”
容秀一听这话,眼睛里登时有了光芒:“真的?你这个臭家伙,一晚上不见,你就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
白子灏委委屈屈的说道:“我想撒尿。”
容秀伸腿下床,推着他往外走:“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那么怕人看?撒个尿也非得等我。”然后她在临出门前又对玉恒说道:“儿子,一会儿让陈妈给你穿衣裳,然后妈抱你过去吃好吃的!”
容秀把白子灏伺候得身心舒服了,同时也吓唬他道:“你要再说那些狼心狗肺的话,可别怪我真翻脸。你把我气跑了,看还有谁能像我这样对你好。”
白子灏苦笑着不言语,他的确是不敢气跑了容秀,容秀跑了,他自己没法活。他,一个残废,偏偏是又怕人看又怕人摸,性情又躁,脾气又坏。没了容秀,他纵是坐拥一座金山,也未必能够活得自在如意。
所以他经过一夜的思索,决定从了容秀,到外地去避避风头。横竖这一场交锋,他并不算是失败。陆克渊和那个小婊子的儿子,不是让自己扯腿活活摔死了吗?那一摔真是过瘾,既然过了一点瘾,那么明哲保身,就不要执着的非去谋算小婊子的两条腿了。横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有一天,他会把小婊子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你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他仰起脸,小声对容秀说:“悄悄的收拾,别声张,也别什么都带,只捡最贵重的,和你最心爱的。玉恒那边就不用管了,要走的时候带上他就走,横竖他现在一不吃奶二不尿床。”
容秀笑了,抬手用力一摩挲他的后背:“那你呢?”
白子灏被容秀摩挲得一晃:“我没什么可准备的,我管钱就行了。但是这边留下的买卖,我还得安排人管一管。我打电话,你忙你的去吧!”
容秀当即转身出了屋子,而不出片刻的工夫,便有客人来到,客人并非一位,但中间有一位鹤立鸡群的大个子,正是何养健。
何养健的风度、学识以及沉默,都让白子灏认定了他是个倒了大霉的人才。而且他一倒霉,身上的傲气退了个干净,看着也比先前顺眼了许多。白子灏身边实在是没有几个可用的能人,先前他倒也不觉得,如今到了需要人手的时候,他才感到了人才的匮乏。于是抓壮丁似的抓住了何养健,他想即便何养健坏处无数,至少有一点是好的——他和希灵有着血海深仇,所以在自己和希灵的对决之中,他绝对忠诚,绝对干不出吃里爬外的事情来。
白子灏并不说自己是要溜之大吉,而说自己的伤腿最近发了炎,需要去上海治疗一番。自己不在的时候,何养健要帮自己看看房子,另外和陆克渊那一边,该谈的还是要谈,别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离开了天津。
何养健照例像一条蔫了的茄子一样,白子灏说几句,他点一点头,非常的严肃。他一直是以少年老成赢得人心的,此刻也是一样,白子灏看了他的态度,只感觉自己的字字句句都被他听进了心里,自己是当大事说的,他也是当大事听的。
打发走了何养健,又把接下来的几家买卖都托付给了合适的人。他自觉着大功告成了一半。隔着窗户把容秀叫了过来,他让容秀找来了容少珊。
容少珊现在彻底成了闲人,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女儿一叫就赶了过来。白子灏很别扭的喊了他一声爸爸,爸爸垂着头,也很尴尬的答应了一声。
然后白子灏给容少珊也分配了任务:他让容少珊跑一趟腿,去买几张船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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