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天固了一晚上的井,卫国在车上睡着了。
灰罐车的突然刹车,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卫国。
他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问司机高海红,说:“海红,怎么了?”
高海红是一个又瘦又高,喜欢把衬衣扎在裤子里面的汉子。
他熄了火,一把拍在方向盘上,说:“倒霉,老乡又把路给挡住了。”
卫国摇下了车窗,他看到本来就不宽的山路上,被老乡给扔了一个原木在上面。
卫国看到周围没人,便下了车。
当他刚准备把原木挪开的时候,突然从四周,窜出来四五个老乡。
他们挡住卫国的去路,说:“土尘扬的,我们的庄稼都不长了。”
卫国手里还抱着原木,他看着这几个,仿佛是从天上掉下的人,诧异的说:“前几天不是刚有洒水车,给你们洒过路了吗?”
老乡蛮不讲理,他说:“我不管,你现在就叫洒水车上来给我洒路,不然,你们一辆车也不要想过去。”
卫国扔下了手里的原木,他说:“就算让洒水车上来洒路,我现在通知,也到明天了啊,你总不能把我们挡在着半山腰吧?”
老乡灰头土脸,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说:“我不管,洒水车不上来,你们就休想走,除非你们开车,从我的身子上,给碾过去。”
卫国气愤至极,他瞪了眼前的老乡一眼,然后回到了灰罐车上。
卫国关了车门,闭住眼睛,继续在车上睡觉。
他希望自己对老乡的不理不睬,能让老乡知难而退,不要胡搅蛮缠。
可是,当卫国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几个老乡仍旧坐在地上,挡住车的去路,不让车走。
卫国看看表,已经下午五点了,就算自己现在赶到高速公路上,坐上最快的一趟车,等到家的时候,也都晚上十点了,最多能和儿子说一会儿话,就该睡觉了。
卫国着急的对高海红,说:“海红,你是司机,你肯定认识洒水车司机,你现在能联系一个洒水车,立即上来把这一段路,给洒一下不?”
高海红也趴在方向盘上睡了一觉,他说:“崔工啊,你还没理解老乡的意思啊,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卫国着急的看看表,说:“那他们想干什么?”
高海红用手打了个钱的姿势,说:“老乡明则让洒水车上来洒水,暗则要钱呢。”
卫国气的说:“我们没有过来这陕北大山之前,这里的老乡,哪里有路,哪里有钱,哪里有营生?
我们过来后,给他们修了路,给他们打了水井,给他们拨了款,他们怎么能恩将仇报,还挡咱们的路呢?”
高海红感觉稀松平常的说:“崔工啊,穷山恶水出恶人,难道你不知道啊?”
卫国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着急的说:“那怎么办,咱们只是个普通的,贫穷的工人,咱们总不能给他们钱吧?”
高海红抽着烟,说:“我看啊,如果咱们不给这几个老乡钱的话,咱们今天晚上,估计就要在这车里过夜了。”
听到过夜,卫国皱着眉头,说:“我儿子明天就上内蒙古的苏里格沙漠了,我和儿子半年没有见了,今年是我儿子第一年参加工作,我还想赶回去,见见我儿子。
要是咱们留在这里过夜,岂不是耽误了我和儿子见面的时间?”
高海红两手一摊,说:“那有什么办法,我们石油人,本来就是一群很悲催的弱势群体。”
卫国想到儿子眼睛所受到伤,他放不下的说:“算了,我认了,虽然我没有钱,但是打发这几个老乡走的钱,我还是有的。”
话毕,卫国就下了车。
他看着眼前的四个老乡,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四百块钱。
司机高海红看到一向省吃俭用的崔工,竟然拿着自己的辛苦钱,血汗钱,给眼前的几个白眼狼。
他震惊的朝着卫国喊道:“崔工,你怎么能给他们钱呢?”
卫国一边给四个人,一人一百,一边说:“我要回家。”
话毕,卫国就把钱包里面仅有的四百块钱,给了眼前的四个人。
当四个人拿到钱后,他们非常的配合,立刻起身撤走了地上的原木,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到几个人离开了,卫国激动的上了车。
他看了看手表,下午五点半。
卫国算了算时间,对高海红说:“海虹,你下山了之后,直接把我送到高速公路上去,晚上七点左右,刚好有一辆从神木发往省城的大巴,要经过高沟口,我顺带坐上,刚好十二点到家,还能和我儿子说一个小时的话呢。”
闻言,高海红启动了车,朝山下开去。
可是,灰罐车刚跑了不到十分钟,地上又出现了一个原木。
高海红眼疾手快,立刻停了车。
卫国看着地上的原木,他目瞪口呆,看着高海红,说:“这个原木,好像就是刚才那个原木啊,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
高海红看到了藏在草丛里面的四个人,他说:“又是那四个忘恩负义的人过来要钱了。”
卫国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说:“我已经给过他们钱了啊,我就不信,他们脸皮就这么厚,又过来要钱?”
说着,卫国就下车,抱起了原木,准备扔到路边去,让灰罐车过去。
可是,当卫国刚抱起原木的时候,刚才消失的那四个老乡,突然又跳了出来。
他们故技重施,坐在地上,说:“地上的尘土扬的,我们的庄稼都种不成了,你现在就叫洒水车上来,给我们洒路?”
卫国看着眼前熟悉的四个人,他目瞪口呆的说:“我刚才不是给你们四个人,一个人给了一百块钱吗?”
四个人坚决不认账,他们说:“哪个后生,给我们给钱了,我们怎么不晓得。”
卫国看着眼前的地痞无赖,他欲哭无泪。
卫国再次拿出了自己的钱包。
他掏出了里面仅有的最后四十块钱,说:“大哥,我现在就剩下最后的四十块钱了,我全部给你们,你们就放我们的车过去吧。”
话毕,卫国就把手里的四十快钱,分成四份,给每人十块。
可是,当卫国的钱,还没有给到这四人手里,四人就打掉了卫国手里的钱,说:“哎呀,少死了,你当我们是叫花子呢?”
看到钱被打掉到了地上,卫国心里难受极了。
他一边捡起地上的四十块钱,一边说:“师傅,我不是单位的领导,我也不是有钱人,我现在就剩下最后的四十块钱了,你们都拿走。
求求你们,就放我过去吧。
我儿子在钻井队受伤了,而且是眼睛被扎了,我想回家去看看儿子,给他讲一讲工作中的安全知识。
求你们了,我儿子明天早上,就要上内蒙古苏里格沙漠了,我要是回去晚点,估计就见不到我儿子了,求求你们了。”
说着,卫国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四个人根本不为所动,他们如冷血动物一样,看着卫国在他们面前作揖乞求。
司机高海红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活动扳手,说:“你们这群无赖,欺软怕硬,地方上的偷油车有的是钱,你们为什么不敢挡,偏偏挡我们这些可怜的固井车。
我们要是有钱人的话,我们会起早贪黑的,在山上呆半个多月时间,老婆娃娃都顾及不上的,在这里卖命吗?”
四个老乡坐在地上,望着天,根本充耳不闻。
高海红继续说:“崔工毕业去长庆石油学校,他勤勤恳恳的工作了一辈子,省吃俭用,一个人养活一家四口人,把儿子和女儿都供的大学毕业了,现在,他的儿子上了钻井队,受了伤,崔工想赶回去看看,你们难道就一点良心都没有嘛?
你们就难道没有儿女吗?
你们的良心,难道就被狗给吃了吗?”
无论高海红怎么说,这四个人,都是假装听不到。
高海红急了,他抄起手里的活动扳手,指着四个人的脑袋,说:“我再警告你们最后一次,你们几个要是还不起来,我的扳手可不长眼睛,小心你们的脑袋开花。”
虽然老乡们人多,但是当地人一般都非常的瘦小,在高海红面前,简直就像小鸡一样。
卫国看到高海红要打几个老乡,他赶忙拉住高海红,说:“海红,他们这群人,本来就是无赖,你要是打了他们,没有十几万,他们根本不会罢休的。”
卫国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老乡就应声说道:“老子正愁没钱花呢,你有种就冲着老子的脑袋上砸。”
“爸爸穷了一辈子了,终于有个油队上的人,给我送银子来了。”
“后生,你今天就朝着我的脑袋上砸,你要是不砸,你就不是人。”
听着几个人的讥讽,高海红忍无可忍.
他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活动扳手,砸向了几个老乡的脑袋。
卫国见状,一脚踹开了几个老乡,高海红的活动扳手,重重的掉落到了地上。
虽然高海红并没有打中几个老乡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四个老乡仍旧假装被打中,纷纷趟了下去。
他们抱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并且在嘴里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油队上的人打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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