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男人刚才没抓牢她,手背反而擦过了她的颈项,那处的皮肤不巧被他中指上那枚棱角分明的钻戒划伤了。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自己弄巧成拙,尴尬的把韩蕊扶起来以后又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帮你一把,没想到反而把你弄伤了。”
韩蕊接过纸巾按住伤口,虽然不悦,但也不好责备什么,毕竟对方是一番好意想拉她一把。
电梯升到最高层停下来,等梯门打开,韩蕊走出去,没想到男人也跟出来,她这才觉得事有蹊跷……公司制度严谨,这个陌生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秘书室那层楼?而他现在又为什么跟着她走出电梯?难道也是去见顾先生?
她困惑回头,男人见状停下来,大概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浅笑了笑说:“韩秘书不记得我了?”
他一副两人是旧识的口吻让韩蕊越发诧异。
她自认记忆力虽然不及顾西辞,没有过目不忘的超群记忆力,但也不至于会差到忘记熟人。
可现在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却始终记不起对方是谁。
男人也不介意,仍旧笑着说:“我是卢海正,韩秘书进公司那一年我刚好辞职。”
卢海正?韩蕊望着他露出惊讶的神色,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叫卢海正的男人是何方神圣。
卢海正是顾西辞的前任秘书兼助理,在顾西辞接手顾氏集团之前就一直跟在顾筠尧身边为顾氏效力,六年多前因为其女友患恶性肿瘤,他辞职和女友结婚后立即带着女友去国外治疗,因此她才有机会进入顾氏接替他的位置在顾西辞身边一呆就是六年多。
她就职前两人交接工作时接触过,没想到过了六年多卢海正还记得她,她却因为时间长远的关系忘了,现在想起来脑海里才依稀浮现卢海正六年多前的样子。
她记得六年多前的卢海正就已经三十来岁,没想到过了六年多他一点没变,仿佛六年多两人交接工作的那天就是昨天。
可他离开六年多为什么又突然出现?
据她所知他并没有预约,那么是顾西辞略过秘书这一关直接让他来见他的?
怕想太久会被猜疑,她敛住混乱的思绪,故作漫不经心的问:“卢太太身体还好吧?”
提到妻子,卢海正神色黯了黯:“她去年年底癌细胞扩散没熬过去。”
韩蕊楞了楞,然后说:“抱歉,我没想到……”
“没关系。”
两人一同去见顾西辞,后者视线触及韩蕊还捂着伤口的纸巾沁出了血色,询问了两句以表关心后才对韩蕊说:“徐助理辞职后一时招不到合适的人选,你每天超负荷上班太辛苦,所以我把卢秘书请回来一起分担,以后你可以正常上下班,不用再这么辛苦。”
韩蕊心头“咯噔”了一下,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心想难怪卢海正会出现在秘书室楼层。
她低头掩饰自己的不安,点头说:“我知道了,顾先生。”
“还有婚礼取消,有关婚庆策划团队那边的赔偿细节问题你处理一下。”
“好的。”虽然惊讶他为什么突然取消婚礼,但她没敢多问。
“我要说的就是这两件事,你伤口还在流血,先出去处理吧。”
韩蕊点头退出去。
顾西辞这才把视线转向卢海正:“你在顾氏做了那么多年,相信业务方面很快就能上手,等把她的血液送去和齐劭东的一起做DNA鉴定,结果出来不论他们是否是亲姐弟,她都不可能再留在顾氏,以后还是你重新接替秘书兼助理的工作。”
卢海正点头,虽然因为顾西辞一句话他昨晚就连夜从维也纳赶回,但他脸上除了恭敬的神色外并没有半丝埋怨和气愤。
因为这些年他为妻子治疗的所有医疗费都是顾西辞每月自动汇入他的账户,就是因为巨额医疗费有了保障,妻子的寿命才比医生预期的多活了四年。
所以在妻子离世后他就打算回国继续为顾西辞效力,不幸的是他后来遭遇车祸昏迷了三个多月,在医生认定他成为植物人后又奇迹般醒了过来,经过几个月的锻炼身体才完全恢复。
现在他毫无牵挂,可以一心一意为顾氏效力作为回报。
韩蕊神色凝重的回到秘书室,伤口的血已经凝固,她把沾了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从抽屉里找到一片创可贴贴上。
桌面上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她拿过来,一看又是齐劭东的来电,本来就恶劣的心情不由更糟糕。
“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在我上班的时间打电话给我?”她接通电话后压低声训斥。
“哼,你就知道警告警告,我受伤了你知不知道?”
韩蕊一愣,随即紧张的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伤?你又和那群瘾君子打架了?”
“不是,是昨晚我酒吧的两拨客人吵架,我出面处理的时候被其中一方的人拿酒瓶敲破了头,足足缝了八针,你也不来看看我,如果不是我联系你,大概我死了你都不知道。”
“你现在在哪?”
“刚从医院出来。”
“晚上我过去找你,你别去酒吧了,在家好好休息。”
“这些不是重点,其实我打电话是想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你上次就说已经找到替罪羔羊不用你自己出面,那边已经等不及了,你再不动手他们就要取消合作了。”
韩蕊皱眉:“你催我也没用,那个人辞职了,我现在情况也不妙。”
“什么意思?”
“他突然把前任秘书请回来分担我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那边静了片刻后骤然传来怒骂:“都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还不承认你喜欢他,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不动手,每次我问你你都说他还不够信任你,现在好了,什么都做不了,十几年的心血和努力功亏一篑!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他们!”
韩蕊头皮一麻,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
虽然她不敢百分百确定顾西辞是不是因为察觉了什么才把卢海正请回来,但很肯定卢海正的出现并不是纯粹的只为了分担她的工作。
与其说是分担不如说是监视,以后她想动什么手脚就难了。
“我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搞不好你我都活不了,若真是这样……齐心芯,你怎么向死去的父母交代?如果齐家后继无人,那就等于是断送在了你手上。”
那声齐心芯仿如一记惊雷将韩蕊劈得面无血色。
齐心芯,这个名字她已经有十年多的时间没听到过,时间长远得她几乎忘了这个名字,忘了她是齐心芯,十年多前死于车祸的齐心芯……
“你精心策划这么多年,不惜制造车祸假死整容,改头换面以韩蕊的身份生活,吃了那么多苦才终于进入顾氏集团,我一直引你为傲,以为你在获得顾西辞的信任后会鲸吞蚕食将顾氏弄得一团糟,没想到你居然爱上他,你忘了爸爸当年是怎么死的?他连尸骨都找不到,你怎么对得起他?怎么对得起承受不住打击含恨自杀的妈妈?是谁害我们齐家家破人亡?你都忘了吗?”
韩蕊仿佛是傻了不知道回答。
“既然他察觉了,以他的手段,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你最好赶在他还没完全弄清楚之前行动,就算是齐家绝后,也要拉着顾家一起,反正顾家也就顾西辞这个儿子,他现在又还没有结婚……”
“他结婚了。”
“什么?”
“虽然消息没公开,但他的确已经登记结婚。”
“哼,他结婚了更好,我们正好可以从他的妻子下手。”
“不行!你动她只会更快暴露我们的身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干脆等着顾西辞来收拾我们好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最好从长计议……”
“都十几年了还不够长?我就不应该相信你!畏头畏尾的什么事都干不成!”
话落不等韩蕊回应那端便挂了电话。
她担心他会冲动的对藿岑橙下手反而弄巧成拙,心急如焚的立即拨过去,可那端传来用户关机的提示声。
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垂下来,她颓然望着前方虚无的某处,感觉心力交瘁。
她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刚升高一的那天,中午放学父亲的司机去学校接她,她大老远就看到父亲坐在车上拿着一支新手机冲她招手。
那时她没想到那是她和父亲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抱怨父亲送的手机款式太老土,结果晚上回到家才知道家里乱成了一团,母亲和弟弟哭成泪人,父亲不知去向。
后来电视上报导父亲空难,母亲当晚便吞安眠药自杀,她和年幼的弟弟一夜间成了孤儿。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最初的那两年自己和弟弟是怎么度过的,每天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和对未来的恐惧中,所有的亲戚都在父亲出事后立即和他们划清界限,就连唯一的亲叔叔在他们姐弟成为孤儿后也只给过一笔钱就再没出现过,任他们姐弟自生自灭。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顾西辞那个在商界呼风唤雨、势力触角遍布政警界的父亲顾筠尧,是他用金钱收买父亲为他办事,又设计在上头查访时安排人举报父亲受贿、滥用公权等罪行,逼得父亲逃亡途中死于空难,把整个齐家都毁了。
报复顾家为父母报仇是他们姐弟俩这些年活着的唯一动力,她甚至不惜假死让齐心芯这个身份从世界上消失,十年多来一直以韩蕊的身份活着,连亲弟弟也不能相认,而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进入顾氏后赢得顾西辞的信任,再伺机窃取商业机密卖给顾氏的敌对集团,从而搞垮顾氏。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那颗对顾氏充满仇恨的心在她本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渐渐被顾西辞的身影占据,她由最初为了尽快赢得他的信任才刻意尽心尽力加班加点到自愿超负荷为他卖命,到最后甚至产生了一种能够和他朝夕相对加班加点是件很幸福的的事情的念头。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一个藿岑橙,她还不曾发觉自己对顾西辞已经产生了男女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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