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他,和她当初又有什么区别?
他想要挽回,她不再回头。
“裴聿,我的心,早就在那一年的冬天,被你亲手埋在了层层雪海里,永不见天日。”
那一个冬天,尤为寒冷。
而她,永远都忘不了。
他的身子摇摇欲坠,那双眼底逐渐染上了绝望。她带着笑转过身,决裂地选择离开。
五年前,她从梦里醒过来,离开他,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五年后,她回来熹市,不再对他存有奢望,更不会卑微到想要回到他的身边。
她或许太过倔傲,或许不够坚强,但是,如今的她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她将自己的心重新武装起来,任何人都进不去,包括他。
裴聿没有追上去,只是那略显嘶哑的声音,仍然飘荡在黑夜中。
“你恨我,对吧?”
她睫毛微颤,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路。
他不会知道,她最恨的,是他选择将所有的事情隐瞒。
最后,苏凉终究还是给容月打了一通电话让她过来接自己。
这一路,她一句话都没说,倒是容月开着车,不时会看她。
翌日,苏凉很早就起来了,下楼的时候,舅妈孙雯正好在饭厅里用早餐,见她下来,便向她招了招手。
她那眼睛底下的阴影太过明显,孙雯不禁带着几分关怀开口:
“苏小凉,你昨天没睡好吗?是不是床铺不舒服?”
苏凉扯起了一笑。
“没呢,只是昨天一晚上都在断断续续地做梦。”
对于她的话,孙雯没有过多的怀疑,叮嘱了几句便没再继续问了。她低下头,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粥,有些食不知味。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的话一再地回荡在她的耳边,一整夜她都辗转反侧,怎么都挥不去。
那件事,是她始料未及的。
用过早餐,她便开着车子出了门,展览会那边还没结束,她今天还想要过去看看。
许是昨天她的画在慈善拍卖上卖得了五百万,今个儿多了很多人过来参观。她看了一圈,嘴角轻挽。
刚想要转过身,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苏凉。”
她自是认得这把声音,回过头惊喜地看着来人。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苏穆弈身穿一件灰色的西装,嘴角带笑地走了过来。五年过去了,他的眉宇间增添了几分成熟,不再是当年那个似乎只能任由别人拿捏的人了。
他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两人之间的举动显得无比亲昵。
早在当年的事后不久,他们之间的怨怼就全消了。
而这五年间,若不是有她相助,他不会有那般的成就。
“刚下飞机。这一次也不算是专程回来,顶多算是顺路,刚好要到莫斯科,中间空闲了一天,就请假过来了。”
即使只逗留一天,对她来说也是惊喜的。
苏凉笑得弯了眼,拉着他给他介绍自己的话。
苏穆弈好笑地摇了摇头,她的画,他都是看过的,又何需她这般一一介绍?
“这是你的第一个画展,我肯定会来祝贺你的。不过,这一路走过来,这些画就像是记录了当时的每一步一样。”
“是啊,”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画作,“我甚至想不到短短五年,我能画出这么多的画。或者,逆境让人成长吧?过去,我拼了命地努力,几度累到送进医院,若不是有你们在我旁边,我大概就连开始都撑不过去。”
他笑,而后叹了一口气。
“你明明知道,你不需要那么努力。”
她怎么可以不努力?
五年前当她离开熹市,到那些陌生的城市,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一无是处。她什么都不会,只会绘画,她还曾经厌恶自己旧时为什么不听从苏天钊的话而执于己见。
幸好,都过去了。
苏凉无法想象,那五年倘若只有她一个人,她该怎么走下去。
走了几步,苏穆弈扭过头来看她。
“凉凉,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但是,我又不好跟你开口。”
她疑惑地望向他。
苏穆弈咳了几声,带着几分试探。
“是关于鸾鸾的事。”
若不是他提起,苏凉还真是忘记了还有那么一号人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记得她与裴聿结婚之初,苏鸾必须自毁名誉想要爬上裴聿的床,没想到后来失败了,苏天钊一怒之下将她送去了美国。如今算算,也有些年头了。
苏凉想了一下,便隐约明白她想说些什么。
“苏鸾要回来?”
苏穆弈没想瞒她,便点了点头。
“其实,半年前她就吵着要回来了,我现在还没答应,不过依照她的性子,估摸会自己偷偷跑回来。当年苏家的事她并不清楚,爸死的时候我妈也没让她回来,更别说是我妈她……的时候了。”
苏凉沉默了下来。
她与苏鸾自小就是不对盘的,虽然现在与苏穆弈的关系改善了,可并不代表与苏鸾亦会这样。她也不是忌惮些什么,只是……
她想了想,抬眸看他。
“她想回来就让她回来吧,不过,她该不会是打算回来继续当她的二小姐吧?现在的苏家可养不起那样的一个千金大小姐。”
苏穆弈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五年间,即便苏家败落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仍是不愿委屈了苏鸾,这些年都会努力把钱省下来汇到美国去。
他又清咳了声,遮掩住些许的尴尬。
“我会让她找工作的,实在不行,我也会帮她找一份再押着她去上班。”
苏凉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件事上,她也不想说什么拒绝的话,毕竟她与苏穆弈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像他跟苏鸾,是同父同母的兄妹。
而她也明白,自从简嘉去世后,苏穆弈便将他所有的愧疚以宠爱的方式给予了苏鸾。
她只是担心,重新踏上熹市的苏鸾,会比当年更加让人躲避不及。
苏穆弈逗留的时间并不久,他这次回熹市是顺道的,因此,跟苏穆弈吃过晚饭后,苏凉就亲自将他送去机场。
临上飞机前,苏穆弈开口道:“就让鸾鸾住回苏宅,可以么?你如今是苏宅的主人,我觉得我还是得问问你的意思。”
苏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过两天就让人去苏宅打扫干净,恭候苏家二小姐回来,这总行了吧?”
苏穆弈呵呵笑着,又掐了一把她的脸颊。
“全听你的,另外我知道你跟鸾鸾向来不合,所以她无论闯了什么祸你就别插手了,她这么大的人了,该学会自己解了决事情了。还有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别像以前那样忙得不知道用餐。”
她刚点头答应,他又撂下了一句。
“过段时间,我们会回来。”
闻言,苏凉的眼里首度露出了诧异。
“要回来了?是暂时还是……”
“永久。”
他顿了顿,脸色突地严肃了些。
“熹市毕竟是长大的地方,不管走得有多远终究还是得回来的。凉凉,在这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凡事先忍着。我们失去的,是时候该一一夺回来了。”
苏凉心不在焉地点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苏穆弈进了安检,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这才转过身离开。
从机场开车往市区的路上,她一再地回味着苏穆弈的话,想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没等那边说话,她就急切地问了出口:
“你们要回来了?”
不知道那边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听了后一句,她眼里出现了一抹疑惑。
“礼物?什么礼物?”
落地窗外,璀璨的灯火如蛇般蜿蜒地铺满整片城市,在高处往下望,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裴聿手里拿着一个高脚杯,杯中的红酒在轻微摇晃下带着几分旖旎,让人光是这么看着就已然觉得迷醉。
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宋磊的脸从门间探了进来。
“总裁,这次换成了老董事长派人过来找你了。”
男人放下手上的报告。
“看来,是我妈被逼急了。”
似乎向来都是如此,“妻奴”的父亲宠爱着母亲,只要是母亲要的,父亲都会给。
然,事实当真是这样吗?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在报告上敲打着,神色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回他们,我现在就到医院去,用不着一再地来催。”
宋磊应声,走了出去。
他将报告重新收回抽屉里,又将搁在桌上的手机开机,几乎是一瞬间,来电的提示短信就接二连三地发过来。
他按了删除,拽起西装外套拉开办公室的门。
半个钟头后,玛莎拉蒂停在了一家医院门口。
裴聿下车,反手将门关上,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医院。在那门口,有两道身影正杵在那,见到他来了,迈开脚步走到他的身前。
“少爷。”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自是认得这是裴同勋的人。
那个老不死,深怕他不会赶来似的,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走进医院,那两个人就尾随在他身后不远处,他视若无睹,搭着电梯上楼。
小奕住的是这间医院的头等病房,据说住的这段时间一天有好几个看护守着,整天忙出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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