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很多事情上都非常的聪明，脑筋转得快，伶牙俐齿，心思深而细。这就早就她在日常生活中总是表现得非常突出，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都超出一般人很长一截。

　　然而，在外人面前完美得没有任何破绽的她，此时却只能将一个好好的苹果削得坑坑洼洼的。半斤一个的大苹果，除去皮竟然只剩下拳头大小了。不仅如此，本来还光洁澄净的地板上，零零散散地都是果皮和果汁的污渍。

　　偏偏顾烟还是非常认真非常专注地做着这件事。

　　听到妈妈的声音，顾烟也刚好完成了削皮的工作，将坑坑洼洼的苹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有些羞赧地直接藏在了身后。

　　“妈妈，怎么了？”

　　注意到女儿那孩子气的动作，顾妈妈脸上露出了点点笑容。

　　“小烟，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脸色看着不太好。”

　　顾妈妈说着，心里却在自责。从醒来后看到泫然若泣的女儿时，她就知道自己又吓到她了。她的身体，差得跟用零件拼凑而成的，自己受苦不说，还总是连累身边的人。这件事，也是她心里不曾向人说过的结。

　　“没有。”

　　顾烟想都不想立刻摇头，接着又笑眯眯地问着：“妈妈，今天有觉得好些吗？”

　　顾妈妈也笑着点头：“嗯。好些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起过秦弘扬的事。事实上秦弘扬也曾在顾烟不在的时候出现过几次。只是有了那件事，顾妈妈心里已经有了阴影，再看到他的深情款款，第一个感觉却不是感动，而是下意识地想起了那天的事情，想起了那仿若一家四口的和睦画面。

　　她知道自己不该怀疑丈夫，不该因为这点小事就想这想那的，她应该相信这个陪伴自己二十年的男人。可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哪怕心里还有爱，再次面对的时候，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毫不保留地相信了。

　　“妈妈，等你身体好一点，你出国去住一段时间怎么样？”

　　顾烟终于还是将自己酝酿了很久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个提议，让顾妈妈很吃惊。

　　她盯着女儿看了很久，确定她不是开玩笑后才皱着眉说道：“小烟，怎么了？怎么突然让我出国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怪她多想，一直以来家人担心她的身体生怕她出了丁点意外所以连出门都很少。现在女儿居然提议让她出国，这已经不是出门这么简单的事了。

　　早就料到妈妈会有这样的反应，顾烟倒还是很冷静，没有露出丁点的破绽：“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妈妈你天天待在家里，我跟，爸爸又是天天在公司不能陪着你。你一个人待着也孤单，还不如出国去旅游多走走多看看。这样比天天闷在家里，对身体还好些。”

　　“不对，小烟，你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不对？”

　　顾妈妈却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她执着地盯着女儿不放。

　　在这样的目光下，顾烟的表现还是很淡定，她甚至能够平静地跟自家妈妈对视着：“没有啊，我能够什么瞒着你呀？我只是听医生说，多出去走走对你身体比较好所以想到的。而且阿东最近也要出国一趟，到时候妈妈你跟着阿东一起，刚好有个照应，我也可以放心些。”

　　“真的吗？”

　　顾妈妈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着：“小烟，你要记得，妈妈是你最亲密的人，要是你有什么事可千万不要瞒着我。”

　　她倒是不担心女儿会去做坏事什么的，只是怕她年纪轻在外面吃了亏。

　　“知道啦，妈妈。”

　　顾烟还是不放弃之前的打算，见妈妈平静下来又重复了一次：“妈妈，我是说真的，我真的觉得你可以出国去旅游一趟。这么多年，你为了我跟爸爸，一直守在家里，就为了能让我们享受家庭的温暖。你不能一直这样只想着我们，我也很想你能够开开心心的，能够轻松地做点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一天到晚都待在家里等着我跟爸爸回家。”

　　“你想想，你可以去看瀑布、去听世界顶级的音乐会、去看美奂绝伦的歌剧，这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

　　顾烟蛊惑着。

　　顾妈妈也有些被女儿描绘的画面给吸引了，这种美好的描述更是牵动了她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某种渴望。

　　她身体不好，性子也好静，所以很少出家门。

　　小的时候，上学就在家周围。连大学都是在离家不到五分钟的学校读完的。后来长大了，恋爱了。刚开始恋爱的时候还会跟其他情侣一样手牵手约会，但也仅限于这个城市。结婚之后，她安心地做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妻子。等到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女儿，丈夫因为担心她的身体，直接在郊区的村里买了地建了现在的静安山庄。

　　从小开始，家周围不足半亩的范围，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回想四十多年的人生，她竟然从不曾迈出过这个生她养她的城市一步，更不要说迈出国门去另外一个国家了。

　　然而，人都是有梦想，都会对未知的美好事物产生本能的憧憬。她也如此。

　　她想要亲自去听一场世界顶级的音乐会、想要漫步走在闲适的国外乡村小镇、想去各国各地的博物馆感受历史的沉淀……

　　这些憧憬，她一直埋藏在心里，从不曾向任何人说起过。

　　然而现在，却从她才十七岁的女儿口中说出。

　　那种震撼和舒畅，是万事都不能比拟的。

　　那一刻，她竟然感觉不到虚弱和疼痛，身体里流淌的，是让她振奋和感动的暖流。

　　她一直以为那些小心思，不会有人知道，连同床共枕爱如生命的丈夫都不曾感受到丝毫。但是，她的女儿，却感受到了。

　　她不知道女儿是从什么地方察觉到这些，也不去想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她的心，被感动和温暖充斥，眼前也好似展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妈妈其实有很多梦想的吧，可是我跟爸爸都只顾着自己，却从来没有注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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