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很安静，回荡着杨昆严谨的声音，空旷，凌锐。

　　“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坦白罪行，做张可龙的污点证人，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张可龙毒品的藏窝点，法院会根据你的情况给予宽大的处理。”

　　萧云兀地一笑，终于开口说话，“有烟吗？”

　　笔录的警察一锤桌子，杨昆挑眉，从口袋掏出烟跟打火机丢了过去。

　　十元一包的红双喜，劣质。

　　烟头被火点燃，烟雾朦胧，萧云说：“交易的钱跟毒品，你们都没抓获，等于没有证据，张可龙现在只怕早就销毁了一切，你们现在冲过去也是扑空。”

　　杨昆眯起眼，点着桌子说：“有你们指证，也能关他几天，自然能撬开他的嘴。”

　　“是么？”萧云隔着烟雾看杨昆。

　　萧云说的没错，凭着口供根本就拿不下张可龙。

　　杨昆换了话题：“我很好奇，你一个前途无量的学生，为什么会走上贩毒的道路，又为什么用一身技术去帮毒贩，只要你跟我们配合，我会向上头请示减轻你的罪刑。”

　　萧云皱起眉头，眼眸闪过痛楚，杨昆看在眼里，想要一一瓦解萧云的意识，或许能撬开更多的信息。

　　跟萧云交过手的孙亮忽然推门进来，一脸惊慌，伏在杨昆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杨昆面露震惊，起身就走了。

　　审讯室只剩下萧云，墙角的摄像头像鬼怪的眼睛盯着他，他仰头靠在椅背上，脑海浮现了雨幕下的吻。

　　多么讽刺，仅仅一天，人生变幻莫测，满目疮疤。

　　回不去了，这条路竟真是一条越走越黑的路，姚安然美好的面容压着他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就会窒息而亡。

　　其实死亡也不是一件坏事。

　　最起码他看不到臭名传到姚安然耳中的那一天，所有的美好停留在雨后的亲吻就好。

　　一个小时后，杨昆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二话不说，就踹了萧云一脚。

　　“杨队！冷静！”孙亮拉住有些失控的杨昆。

　　狙击盒被杨昆捏的吱吱响，萧云被踹的险些摔倒，手稳稳的把住了椅子，手铐在手腕处留下痕迹。

　　“我再问你一遍！张可龙藏毒的地点在哪里！”杨昆提起萧云的衣领，脸色难看至极。

　　萧云瞥了一眼狙击盒，他在杨昆的眼中看到了悲痛与仇恨。

　　萧云眉眼敛色，说：“杨队，我昨天是第一次跟张可龙出任务，他对我有防备，并没有告诉我昨天是去贩毒，我不知道他的藏毒地点在哪里。”

　　“那你就等着将牢底坐穿吧！”

　　萧云神色顿冷，兀尔一笑，漫不经心的说：“杨队，这把狙击枪的主人昨天刚死，我是张可龙紧急调过去接手的，听说那个人是警方的卧底.....。”

　　杨昆顿时掐住萧云，孙亮再次拉住他，大声道：“杨队！现在不是怒气的时候，我们要抓紧时间审讯！”

　　“怎么查！让周正也跑了！抓的都是一些毫无轻重的人！”

　　“我可以帮你。”男人清冷的声音带着一股跌宕起伏的重量，冲撞进二人的交谈。

　　杨昆蹙眉转头：“你说什么？”

　　萧云：“张可龙行踪不定，疑心重，我在嘉夜快两年，他才找上我，我想你们抓的不仅仅是张可龙，而是裘真。”

　　杨昆跟孙亮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萧云接着说：“警方培养一个卧底需要好几年，现在你们的卧底死了，功亏一篑，要想打入九头会很难，我可以做你们的线人。”

　　“你？”杨昆审视萧云，“你是想跑吧。”

　　萧云定眼看着杨昆：“我的底细你都很清楚，能跑到哪里？你们可以去郊外的四明山，山下有块人高的石头，从那里往上大概八百米的高度，埋着李广的尸体。”

　　“李广！”孙亮从笔录中抬头，“难怪一直找不到他，原来死了。”

　　杨昆说：“他黑了张可龙的一批货，张可龙杀了他？”

　　萧云点头：“那天我也在。”

　　杨昆目光凛聚，盯着萧云，萧云笑了下，眼色顿沉，“那天他也想杀了我，你们可以去找经常混在红灯区夜吧的马哥，卖肾的中间商，那天我是去卖肾，凑巧碰到李广被追，被周正一起抓去见了张可龙，张可龙威胁我，要么死，要么跟他，我不想死，所以就跟了他，我并不忠诚张可龙，是他毁了我的生活，所以我也想让他绳之以法。”

　　杨昆：“你以为我们会信你？”

　　萧云：“没关系，你们可以去查，非法持枪顶多判我三到五年，你们说我贩毒，毒又在哪里？毫无证据，但你们五年未必能抓到张可龙，未必能击破九头会，杭州的毒贩那么多，你们五年能抓到几个？”

　　萧云在审讯室待了一晚上，他知道杨昆有了动摇，正在查证他话里的真实性，想要对方相信，真真假假，多少得掺杂着真话，要不然怎么让人信服？

　　审讯室没有窗，四面墙斑白，隔绝成了封闭窒息的空间，灯光一闪闪，蚊子在灯下飞扑。

　　他仰着头闭目养神，一天的审讯折磨，步步为营，让他神智惺忪，他一天不开口，就是为了等杨昆。

　　杨昆冲进来按住狙击枪的那一瞬，萧云仍旧在赌，他不能坐牢，最起码现在不能，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小花的生活问题，小花的眼睛也得救治，萧云苦笑一声，内心深处是他舍不得小花。

　　一晚上的煎熬。

　　杨昆带队去了四明山，找到了李广的尸体，同时找别的线人问了马哥，证实了萧云的话。

　　有一点萧云看透了杨昆的内心，每个缉毒警员都想捣毁毒窝，都想功勋，都想给让牺牲的卧底安息。

　　用五年的刑期换一个进入贩毒集团的核心，只赚不赔，每个缉毒人都会去赌。

　　天未明，萧云的手铐被解开，一晚上的时间，他下巴生了胡渣，精神不济，可一双黑眸依旧有神。

　　杨昆辞色俱厉的说：“若你中途逃跑，我会发布通缉令，让你无处可逃，到时候被抓，可就不是五年的罪刑，明不明白！”

　　萧云站起身揉了揉肩膀，眼中糅杂着别人看不明白的郑重，他点头：“你放心，这是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准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事成后，我希望你向检察院说明情况。”

　　“那是自然，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的行动，有功自然会给你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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