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喘着粗气，从一个尸体手里捡了枪，一步步逼近。

　　裘真顺利上了直升机，直升机嗡嗡的响彻云霄，离开船甲。

　　他站在船顶，一手举枪，枪枪直中飞机两翼。

　　风向大变，船甲上的人尖声大叫，直升机后翼冒烟，径直撞向了船甲，海面被震的波纹涌动。

　　萧云转过身想要尽快回到船甲亲手抓了裘真。

　　嘭的一声，刺耳的风声穿透而来，滚烫的子弹穿过身躯。

　　又一枪，接着又是一枪。

　　萧云踉跄一步，目光所及之处，白泓立在台阶上，枪口冒着黑烟。

　　“你不杀我，我要杀你！”

　　白泓扣动扳机，连发三枪。

　　鲜血从身体涌出，白色衬衣，黑色西装全部染成血红，一滴滴落在船上。

　　萧云低头看了一眼血染的胸口，仰起头，身体砰然倒地，海上星辰耀眼，每一颗都仿佛触手可及。

　　海风带来隆重的血腥味，是死亡。

　　“萧云！”

　　枪声骤然响起，台阶上的白泓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白色西装同时染上了鲜血。

　　身体被后面的人径直撞下甲板，落在惨败的机身上。

　　萧海昌奔跑过来，“萧云！！”

　　“爸......。”

　　萧云躺在血泊之中，血沿着台阶往下蜿蜒，仿佛这是他全部的血。

　　萧海昌扑过来，束手无策，不知道从哪里去碰他。

　　“医生！医生！”

　　萧云从没见萧海昌哭过，他以为萧海昌是没有心的人，是个自私的人。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自己的父亲。

　　萧海昌同样也是，从来没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你别死！！你是我儿子！！你不能死！”

　　萧云艰难的伸出手，抓住他裤腿，“手机。”

　　“手机？”萧海昌慌乱的从衣服里摸出手机，手机掉在血泊中，捡起来，忍着颤抖说：“打电话，救护车120，不对，120来不了公海。”

　　萧云抓住他的手，手机顺势落在他手里。

　　他躺直身体，尽量让自己活的久一点，萧海昌脱了外套捂在他窟窿孔的胸膛上。

　　熟练的电话号码，一点点输进去，拨通。

　　滴滴滴滴。

　　天空好美，好远，怎么还不接电话，是不是睡了。

　　“喂。”电话那头终于接通，却是一个男声。

　　萧云眼角滑出一滴泪，“小花.....。”

　　电话那头一愣，半晌连忙说：“萧云？是你吗？姚安然的手机落在咖啡厅，约好了明天还给她。”

　　萧云的气息越来越弱，作为医生的宁泽扬仅仅通过电话音波的动静，就察觉出萧云的不对劲。

　　宁泽扬捏着电话说：“我现在就去找姚安然。”

　　“这......这大概是天意吧。”

　　萧云笑着，血源源不绝的从唇瓣流出来，萧海昌弯着脊背，给他擦血。

　　星辰落满他眼孔，太多情感翻涌，最后只化为一句。

　　“替我照顾她......。”

　　大概只有死亡才能让他放弃心中的爱人。

　　再大的不甘也只能放手。

　　台阶上脚步声凌乱，杨昆带着一队人率先冲上来，孙亮大惊失色，用对讲机让直升机过来。

　　“没用的，子弹穿肺了。”

　　萧云躺在血泊中，平静的说。

　　杨昆跪在他身边，双拳锤在血里，“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的！”

　　“裘真呢？”

　　“已经被捕，九头会的那些人都被捕，萧云，这都是你的功劳。”杨昆哽着声音说：“对不起，是我的工作没做好，警局内出了奸细，奸细是缉毒二队的彭磊，暴露了你的身份。”

　　萧云眼珠子没动，已经不在意了。

　　“我的刑期呢。”

　　杨昆再也克制不住，低鸣：“你自由了，萧云。”

　　“真好啊......。”

　　他望着眼前一张张痛苦的脸，视线最后落在丝绸般灿烂的天空上，星星汇聚成女人轻柔的五官，淡淡笑着。

　　他伸出手。

　　全天88个星座，亿万星河，我喜欢最亮的那一颗，我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属于我的星。

　　我找到了属于我的星，就是你，萧云！

　　“小花.....。”

　　意识越来越弱，天空越来越远，人声渐渐消失。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姚安然，是在杭州机场，她站在大厅出口，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固执的用眼睛用耳朵在寻找他。

　　他当时隐在暗处准备抓王劲，差点就冲出来跟姚安然私奔得了。

　　萧云猛的抓住杨昆的胳膊，他眼眶泪水潸然。

　　“捐赠机构，我的眼睛，姚安然。”

　　他沉沉闭上眼睛，最后交代：“爸，重新开始吧。”

　　嚎哭侧响，咸咸的风卷着他们的泪水跟悔恨，在这片波澜不惊的海面上，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萧云的尸体依旧面朝星空，一颗星滑过夜空，稍纵即逝。

　　不知是陨落，还是祝福。

　　这一生，好不甘，不想死。

　　她说如果有万一，就会给他生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

　　小花，对不起，我食言了。

　　如果时间倒退，我想十七岁的我跟十五岁的你，在一起。

　　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考理想的大学。

　　一起毕业，一起工作。

　　一起同居。

　　最后结婚。

　　多么美好。

　　小花，我没有给你蒙羞，我是干干净净的。

　　“萧云！”

　　萧海昌扑在萧云身上，瘦削的肩膀剧烈颤动，哭的痛不欲生。

　　杨昆慢慢站起来，海风吹来，一缕阳光从天际冒出头。

　　新生的一天，他们都沉痛着。

　　姚安然穿了外套急冲冲的出门，半个小时前她跟宁泽扬联系好去取手机，小斌去了学校，王涛也不在家。

　　她牵着葡萄一起出门，刚出单元楼，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姚安然。”

　　“宁泽扬？”姚安然没想到他竟然就在楼下，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不是约好到上次的咖啡厅吗，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素色的薄外套裹在她身上，风微微拂过，她的身子好似单薄的随风而去，尖尖的下巴比几天前还要瘦。

　　宁泽扬将她落在咖啡厅的包递给她，“我问的佳合。”

　　姚安然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满心都在包包里，她在包里摸了一圈，最后掏出手机。

　　“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吗？”

　　宁泽扬深深看她一眼，过了好一会才说：“没有。”

　　姚安然肩膀一松，脸上的失落根本就没法掩饰。

　　“安然。”

　　“嗯？”

　　这一声呼喊，似乎有几分慎重，姚安然不得不将飘远的思绪聚拢。

　　宁泽扬看着她说：“你可以准备手术了。”

　　有那么一两秒，姚安然以为是幻听，她不可置信的问：“有供体了？”

　　“是。”

　　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了复明的机会，一瞬间的喜悦致使她没有听出宁泽扬那一声的沉重。

　　复明代表她不再是累赘，代表她可以看到世间万物的色彩，更代表她可以见到萧云的脸。

　　这一刻，突如其来的惊喜又好像掺杂了很多东西。

　　她将这一切归结为因萧云不在而滋生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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