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轮廓渐渐柔和。
“你想太多了,我向来都是洁身自好的,绝对不会沾花惹草,更不会留下什么风流帐没有清算。”
他转着方向盘,拐了个弯,这才继续往下说。
“其实也难免你没有印象的,订婚宴那晚来的人太多,要记全实在困难。那是我的表妹温卉,而她身旁的是她的朋友,乔思蔓。”
听见他的话,夏南瑾努力地回想,似乎在那晚的订婚宴中,霍霄确确实实曾经带她去见过那个人。霍母林言有一个妹妹,听说由于林家只有那么一个外孙女,所以是尤为宠爱的。
霍霄见她有些出神,空出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她惊得扭过头来,正巧与他深邃的黑眸相撞。
“小卉品性并不坏,只是大家太过宠她,把她给宠得无法无天了。今个儿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她自小就爱粘着我,所以对于那些在我身边的女人,她都带有敌意,其实,她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随意地应付了几句,偷偷地把手抽了回来。
霍霄没怎么在意,继续全神贯注地开车。
霍霄挑选的餐厅是俞城扬名在外的西餐厅Heaton,她是极少来这的,相比西餐,其实,在夏父夏擎的感染下,她更为喜欢中餐。
饭间,霍霄一直含笑着跟她说起那些关于温卉小时的趣事,她静静地听着,不时会提问一两句,这才知道,但凡霍霄与别的女人交往,温卉都会出来搞破坏,似乎,果真如他所言般是被宠坏了的孩子。
之后,霍霄带她到一间人声鼎沸的夜会,单独的VIP包厢内,那一扇磨砂门将里外彻底地隔绝成两个世界。
领班在此时带着几个小姐进来,看上去年纪不大,脸上却是带着世故,刚进来就惯性地在男人身侧落座。
夏南瑾以为在这种场合里,霍霄理应也是不会拒绝的,没想到,那个女人刚要凑近他,他便挥了挥手。
旁边的友人笑着将那女人拉过去。
“霍总可不是什么寻花问柳的男人,没看见人家未婚妻在旁边吗?再说了,霍总可是在这圈子里出名的正经呢!”
霍霄笑了笑,没有反驳。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开玩笑似的说道:“现在这种男人可难得了!只要是身正常的,哪个男人不是家里有一个外面又有一大堆的?想来,未婚妻小姐当真有福气了!”
夏南瑾收回目光,没有过多的理会,那女人见自讨没趣,便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霍霄低头看着她,那沉稳的男性嗓音在吵闹的氛围里略显突兀。
“是不是很闷?你想唱什么歌?我帮你去点?”
她摇了摇头,唇角微弯。
“你不用管我的,我自个儿坐着就行了,你跟你的朋友去喝酒吧?”
“喃喃,我要把我的朋友都介绍给你认识,让你融入我的世界。”
长长的睫毛一颤,她这才想起,似乎之前在公司前,他也如此唤她。
“为什么?”
“我想让你爱上我。”
她的身躯因为他的这番话而颤动,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潜意识里,她却有些抵触。这么多年来,她都不再敞开心扉,就是害怕会像当初一样受到伤害。可如今,这个男人坦诚地说出了他的所愿,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作出怎么样的回应。
只是,那动作太过大,惊扰了旁边的人。
友人茫然地看着他们,夏南瑾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了件不该做的事,而男人被她推到一定的距离以外,身子半倒在沙发上,有半张脸埋在了黑暗之中,让人无法探知究竟。
夏南瑾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再敢去看霍霄的表情,低声说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间”,便站起来急匆匆地跑出了包厢。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举动,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那些朋友。
她一路跑到洗手间,随便找了一间空的隔间,就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推开,可偏偏,她却那么做了。
她抹了一把脸,实在想不通在那一刻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她与霍霄并非一般的恋人,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那种事情对她来说应该是已经习惯了才对,可她在那一刻将霍霄推开,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她思前想后,只能安慰自己说,那是由于平时做那种事情是在两人独处的房间,而且还是关了灯进行。如今,霍霄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碰她,她才会因为不习惯做出那样的举动。
似乎,除去这么的一个理由外,就没有其他理由能够说服自己了。
磨蹭了许久,她才走出隔间,走到盥洗台前洗了把脸。
当她推开洗手间的门,没有想到男人竟就站在不远处等着。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夏南瑾心里愧疚,主动拉了拉他。
“对不起,我……我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
他低喃着这三个字,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她以为他不懂,连忙小声解释。
“因为,平日里都是关着灯的,今天你当着别人的面前碰我,我才会不习惯,把你推开……”
他默了下来,好半晌才举起手,带着薄茧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摩着她的脸。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到了。下一次,我会先问过你再有所行动。”
她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能胡乱地点头。他笑,将她拉近后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
霍霄将她带回包厢,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离开前,免不了遭到友人的嘲笑,说两人急着回家恩爱。
霍霄向来是一个体贴的人,关于这一点在婚前她就有所了解了,想来,他是怕她在这无聊,才会那么早就带着她回去。
布加迪威航快速地在黑夜中的街道穿梭,路灯如同鬼魅般在车窗外飞逝而过,夏南瑾坐在副驾驶座上,脸望向窗外,略略有些失神。
回到霍家时,霍家的其他人已经睡了。
周遭尽是静谧一片,他牵着她的手上楼,最后停在了她的房前。
而果真,这一晚,霍霄并没有进她的房间。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夏南瑾始终无法习惯白天黑夜里迥然不同的霍霄,那么,在一个月的相处下,她逐渐适应了下来,当然,还有霍家的那些所谓的规矩。
好不容易,当霍霄取得假期,想要带她去旅行时,她却因为华都新接了一桩案子而走不开,与霍霄商量后,霍霄顺了她的意将原先的计划打消。
事后,霍霄打趣她:“以后你可别抱怨说,嫁给我我却哪都不带你去。”
霍霄对她极好,就连霍母林言也是对她甚好。
然而,她有一种自己始终无法融入霍家的感觉。
白天,霍霄经常性会送她上下班,有时候她执意自己开车,他便邀约她下班以后一起在外面吃饭,周末还会带她四处走走。甚至,她在上班期间,还能收到他让人送过来的花。
助理雅薇经常揶揄说她找到了一个好男人,就连公司里关于她与霍霄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少。
唯一对霍霄采取中立意见的,便只有倪舒一人。
似乎,那些曾经的传闻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还试过通宵等待,而那往往便是等到天亮了,他都没有推开那扇房门。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在白天里跟霍霄提起,慢慢的,她变成了在白天不再说起夜晚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心底似乎一直都有一道轻微的声音,在将白天与黑夜的他彻底分割成完全的两个人。
或许是因为白天与黑夜的他,都给她不同的感觉吧?
夏南瑾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那都是霍霄,根本就没有分别。
她是愈发相信双重性格一说,毕竟,除去这个理由,根本没有其他理由来说明迥然不同的霍霄。
夜,总是以让人无法招架的姿态席卷而来。
夏南瑾平躺在床铺上,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逐渐放空。
日子愈发接近中秋,那挂在天上的月所散发出来的光也愈发地亮。今天她回来时才发现,房间里的窗帘竟然换上了一种暗色系双层样式,若是把两边全都拉上,房间里暗得是连一点光都没有。
名副其实的伸手不见五指。
李婶给出的答案是,她房里的窗帘拿去送洗了,这新窗帘是暂时替换用的。
她将手抬高,遮住了眼睛,房间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听见。
她的瞳孔微转,慢慢地投驻在他的身上。
“怎么了?”
今晚的她特别安静,让他难免不太习惯。
夏南瑾没有吭声,她只是愣愣地看向他的方向。
男人不发一言,似乎是在等待着她把话说下去。
她曲起双腿,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下巴埋在了膝间。
今天下午的情景,让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你知道,那对夫妻是谁吗?”
她没等他开口,就接着往下说。
“我爸跟那位先生有过生意上的合作,所以关系挺不错的。听说,还是与我爸同年,可我瞧着,却是感觉比我爸要老得多。后来,我妈告诉我,他们曾经也有一个独生女儿,两年前嫁了人,本以为是幸福美满,但怎么都没想到,结婚不过几个月,他们的女儿却跳海自杀了,就连尸体都没能找回来。”
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
“那是你的第四任妻子,你记得吗?”
男人的身子稍微动了动,然,始终保持着缄默。
夏南瑾阖了阖眼,下午的情景如同走马灯似的一幕幕回放在脑海里,她忘不了那妇人在谈起自己女儿时泛红的眼眶,还有夫妻俩哀伤的愁容以及满头的白发。
任是谁也受不了,自己宠爱了大半辈子的孩子,最后却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是她唯一知道的属于他的其中一任妻子的事情,可是就算不去深究,她也能猜想到,那其余的三任,恐怕下场相差无几了吧?
是否,每一个嫁给他的女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么她呢?倘若她也遭遇不测,那么今日满怀难受离开俞城的,会不会就是她的双亲?
男人依然静坐在那,好半晌,他沉稳的声音冰冷地响彻房间。
“那又如何?”
她惊得抬起头,双眸圆瞪,她怎么都猜想不到,他会给出这么的一个答案。
冷得几乎没有温度,事不关己得犹如过眼云烟。
她悄然攥紧了拳头,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你难道对她们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她们是你的妻子……”
“感情?”
听到这两个字,男人蓦地仰起头大笑起来,那声音在过分静谧的氛围里,竟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为什么要对她们怀有感情?女人对我来说,都是只有一个用途。”
“你也一样。”
她不假思索地便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那你为什么要想尽办法让我爱上你?”
这一个月以来,霍霄对她是愈发地好,而她也明白,他那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让她爱上他。就像当初在那包厢中,他所说的话一样。
可为什么,他现在却要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是双重性格,也未免太过迥异。
岂料,他听到她这一句话,笑得是越加猖狂。
“夏南瑾,你也不过如此。”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全名,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床铺突然传来动静,随即,她听到双脚落地的声音。男人赤脚站在床边,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
“我还以为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原来,你们都是一样的。”
她的心漏一拍,紧攥的拳头内,指甲微微陷入了骨肉里。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往旁边走了几步,良久,才沉着声音开口:
“你真的以为,那些女人都是自杀的吗?”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跌至了谷底。
“还是你以为,那些流传在外的所谓传闻,都只是空穴来风?”
他的话,让她不禁想起了之前倪舒的提醒,倪舒曾经说过,那些有关霍霄的传闻,不可能会是空穴来风。
势必是有过一丝痕迹,才会传出那样的话来。
而他此时的话,根本就是隐晦地向她证明了那些话并非虚假。
当传闻不再是传闻,那么……
夏南瑾不敢再想下去。
似乎觉得还不够,男人的声音再度在房间内响起。
“霍家的禁地,你知道多少?你知道为什么每到夜晚宅子都是悄无一人吗?你知道为什么要立下夫妻分房而睡的规矩吗?你知道为什么要选择秘婚吗?”
她抬起头,向着他的方向望去。
房间内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可当她看过去,却在一瞬间,准确地对上了那双浓黑如墨的黑眸。
那是她第一次,看得如此仔细。
那双眼,黑得深邃,却冷得似冰,没有丝毫的温度,仿佛能将空气冻结起来一般。
这样的一个他,陌生得就像从来都不认识。
他伫立的位置在几步之外,然而,他的声音却犹如在她耳边响起。
“那些女人,都是在看见我之后发了疯。”
有什么答案,迫在眉睫。
似乎,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真相大白。
夏南瑾屏住呼吸,全身僵硬得如同不属于自己,她张了张嘴,竟是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想要询问为什么,可却觉得自己这一个问题未免过于可笑,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连语言都无法组织。
她看见他走到落地窗前,手扶起了窗帘,本是黑暗的房间由于他的举动稍稍露出了一点的光亮。那细缝透进来的月光,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时之间无法适应的光亮让她下意识地阖上了眼,等到再次睁开,一抹光亮的出现让她的眼瞳渗出了不敢置信。
正要开口,后颈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巨痛,随即,眼前的视线一片黑暗。
然,在意识消失之前,那簌同双眸相似的黑却深刻地印在她的脑子里,再也无法挥去。
翌日,当她醒过来,房内空无一人。
她环视一圈,周遭安静异常,阳光从窗帘的细缝间透进来,暖暖地洒在她的身上。
一切,就犹如是一场梦一样,只是她知道,这并非是梦。
夏南瑾坐在床上,昨天的一幕幕回放眼前,她抿紧了唇,拳头越攥越紧。
她不会看错,即便太过突然,但该看到的,她还是看到了。
偏偏,她却是在最重要的一刻昏了过去,而从后颈传来的若隐若现的疼痛推断,所有的事情发生得如同早有准备。
那些话,提醒着她这一个月以来她都没有放下的事情。已经一个月了,该到找寻答案的时候了。
她不愿意不明不白地继续生活在这座宅子里,她也不想像之前的那四任妻子那样,最后落得同样的下场。
孰不知,她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走着那些人曾经走过的路。
那一席话,一再地回荡在她的脑子里,就如同魔咒般无法挥去。
夏南瑾提前从华都回到霍家时才不过四点,她的出现让佣人们略略吃惊,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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