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今年林之川的春节过得很闹心，他本来不想回老家的，他害怕回家后没法向老

　　乡们坦白和陈小姐的事，但父亲来电话说身体不好，让他在春节的时候回去看看，

　　所以林之川只能硬着头皮回家了。

　　没有上次回家时那种荣耀感，身边也没有未婚妻的陪伴，他无颜见父老兄弟，

　　毕竟他特别爱面子。

　　在家这些天，他一改走家串户的习惯，待在家里和父母、弟兄姐妹聊天。这天

　　晚上，吃过晚饭后，天下起了小雨，山风一阵阵地吹着，发出凄厉的呼号声，山村

　　本来就缺少文化活动，雨水更让人们躲在家里不出来了。

　　林之川和一家人围着火炉烤火，一盏四十瓦的电灯泡，照得房子里的家具影影

　　绰绰，被烟熏得漆黑的房梁低矮而又深邃。

　　母亲用棍子拨了拨炉子里的火炭，抬起头扫了林之川一眼，心疼地说：“今后你

　　打算怎么办呢？”

　　林之川哑着嗓子说：“你别担心。”

　　父亲用干涩的眼睛慈爱地看着儿子：“别再挑了，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吧，

　　这样她才不会瞧不起我们。”

　　母亲摇摇头，坚决地说：“可是，如果女方是农村姑娘，以后的生活负担很重哩。”

　　父亲说：“现实一点吧，眼睛不要太高了。”

　　在父母亲面前，林之川得到了亲人的安慰，他拐弯抹角地把宋姑娘的事告诉父

　　母亲，想看看父母亲的反应。

　　母亲是温顺的农村妇女，是传统的女性，一生忠于丈夫和家庭，她把面子看得

　　很重。林之川是几个孩子中最值得骄傲的一个，不仅是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也

　　是国家干部，比起下面的几个弟妹来，林之川为她在众乡亲面前挣足了面子。

　　当初，钟馨和林之川结婚第一次回婆家时，乡亲们都被钟馨优越的家庭背景和

　　高贵的气质折服了。乡亲们一致认为，林家的祖坟风水好，上辈子积了德，所以才

　　能娶上这样一个十里八乡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儿媳。那时候，听到乡亲们的称颂，

　　林之川的父母亲心里乐开了花。可谁想，林之川居然离婚了，这让父母亲从云端跌

　　落到谷底。

　　听到儿子提起宋姑娘，不用细说也明白，儿子是在试探、征求他们的意见。母

　　亲首先站出来反对，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她骨子里认为，农村姑娘家庭经济困难，

　　和这样的人结婚会拖累儿子，说什么也得找一个不比钟馨差的人，否则，众乡亲们

　　会笑话。

　　林之川犹豫了，他一直想做孝子，过去没能把母亲接到身边一直很难过，觉得

　　对不起母亲，离婚又让母亲丢了脸，唯一能挽回颜面的，只有娶一个不比钟馨差的

　　女人。

　　从老家回到单位上班，同事们打趣地问：“哎，林之川，你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呀？”

　　“是啊，不是说今年春节结婚吗？现在春节快过去了，究竟什么时候请我们喝

　　喜酒啊？”

　　“你们是不是吵嘴了？”

　　“是呀，要不然很久没有听到你们的消息了哩。”

　　“哎呀，朋友之间吵嘴不是常有的事吗？吵嘴也不是新鲜事呀，是不是你们吹

　　了？我觉得你们好像吹了。”

　　眼看事情已经不得再隐瞒了，林之川承认了和女教师的关系已经结束了的事实。

　　他一说出来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孩子气的脸上露出了招人怜悯地神情，这种神情让

　　同事们不再忍心拿他继续开玩笑了。

　　林之川埋怨命运对自己不公，多舛的恋爱让他产生莫明其妙的自卑，这种自卑

　　紧紧地缠在他的心头。

　　这些日子宋姑娘经常来找林之川，帮他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在她的照顾下，

　　林之川凌乱不堪的屋子终于有了头绪，都说感情是靠培育的，男女之间的事捉摸不

　　透，在宋姑娘的有意接近下，林之川渐渐丧失了警惕。

　　而宋姑娘目的快要达到了，在她看来能和林之川结婚再好不过。林之川不仅有

　　好的工作，还有小聪明，除了喜欢喝酒，还喜欢拉小提琴和写作，林之川经常有“小

　　方块”见诸报纸上，和这样的人结婚够体面。

　　林之川虽然对钟馨很绝情，实际上他很脆弱，容易被感动，喝了酒，别人几句

　　好话就让他忘乎所以，有人对他好，更容易放松警惕。

　　这天，趁林之川不备，宋姑娘偷偷把林之川的钥匙配了一把，她暗暗打定主意，

　　一定不能让林之川逃过自己的手掌心。

　　林之川害怕同事们知道宋姑娘的事之后会笑话他，而且也怕母亲伤心难过。为

　　了摆脱烦恼，他申请长驻乡下，领导虽然惊讶，但很快答应他的申请，林之川没有

　　告诉宋姑娘，打包好行李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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