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何振梁以全部身心投入到申办工作,他本来就是个一旦确定了目标就执著追求
的人,更何况他比别人有更多一份理由,一份情绪。了解何振梁的人都知道,他为
了恢复中国在国际奥委会中合法地位而斗争了几十年,终生从事奥林匹克运动有关
的事务。
奥运会?是啊,奥运会是目前我们国家一个热门话题,在北京,在全国,多少
人正翘首以盼奥运圣火来到我们的门口。祝北京好运!祝祖国如愿!愿我们能够聚集在奥运的圣火下吧……钟馨默默地祈祷着。
下班回到家里,钟馨让儿子在房间做作业,当钟馨正忙着做晚饭时,林之川蹑
手蹑脚地进来了,他伸着脖子四下看了看。
钟馨一惊,冤家路窄,林之川贼头贼脑地想看什么?但她对林之川的到来是欢
迎的,哪怕会引起争吵斗气也比整天看不到人影强!钟馨也明白林之川之所以会来
也许另有目的。可不管怎么样,趁此机会放低姿态,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只
要功夫到家,铁树也会开花呀。可钟馨既不擅长撒娇也不知怎样做。所以,面对林
之川,她不知该怎么办。为了不让林之川觉察到自己的意图,她背着身子,没好气
地说:“看什么?”
“嘻嘻。”
这也许是林之川释放的一个信号!他要和自己套近乎了。瞬间钟馨的心甚至颤
抖了,她感到心跳加速,一股气堵在胸口。她期盼从今天开始能和林之川和解,她
有心想对林之川说几句温暖的话,但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开始,所以她只能故意绷
着脸不吭声。林之川凑近她不停地笑着,神情很暧昧。
钟馨板着脸问:“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谁和你笑了?”
“哈哈。”林之川很开心的样子。
“哈哈?吃错药了?”钟馨突然很失望,林之川虽然笑着,但他的脸上却没有钟
馨所希望的表情。
“嘿嘿。”林之川像法官似地绕着房子转了转。
钟馨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干什么?怕我偷东西啊?”
林之川腆着脸:“这点我倒不怕,你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倒挺有骨气的。”
“嗬。”
“你就是饿死了,也不会偷东西的。”是的,钟馨对不属于自己的财物从来都是
旁若无视,她把清白、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在与朋友和同事们的交往中,她总
是宁愿自己吃亏也要成全他人,生怕别人说她占他人的小便宜。她的这种洁癖甚至
影响她与林之川的关系,每当她与林之川如胶似漆、恩爱缠绵的时候,她恨不能把
自己与林之川溶化到一起。她对林之川总是充满了感激,她感谢林之川的抚爱、他
的耕耘、他的奉献,那时候,林之川身上的一切,从头发到脚趾都喜欢,连他的鼻
涕都不在乎,她是多么喜欢林之川身上的气味呀。可一旦两人闹矛盾,钟馨又总是
觉得委屈,她把家里的财物分得清清楚楚,一方面想以此来显示自己的独立性,另
一方面想提醒林之川要爱屋及乌,要好好疼爱自己。可林之川并不了解钟馨的用心
良苦,他责怪钟馨太意气用事,在他看来,夫妻还分什么你的我的。钟馨如此这般,
说明她没把自己当丈夫看待,她是有意把他当外人。而钟馨虽然责怪林之川迟钝,
可出于女性的矜持,她又不愿意把话戳穿,所以,两人的误会也就越来越深。
钟馨把拿着的菜往盆里一扔,转过身来挡住林之川的视线:“那你看什么?你想
干什么?”
林之川嬉皮笑脸地说:“听说你最近有喜事,所以过来看看。”
“奇怪,我有什么事值得你好奇?哎,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钟馨不禁觉得好笑。
林之川摆摆双手:“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他仍然笑嘻嘻地,“虽然我们离婚了,
可以做朋友嘛。”
“谁和你做朋友?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做朋友。”
“话不要说得太绝,今天我心情不错,想过来给你祝福,你不该这样对我。”林
之川玩世不恭地说。
“你想让我用什么态度对你?”
“至少不是目前这种态度。”林之川揶揄道,“我原来以为你会在商场永远干下去,
没想离婚不到三个月,你就离开了。”
“那又怎么样?”
林之川阴阳怪气地说:“嘿嘿,你的命还不错,离婚了,反而能脱掉工人的帽子
去当干部了。”
林之川今天之所以回来,那都是因为有人告诉他钟馨要到学校工作的事儿,不
知为什么,他突然有所触动,所以他回来了。可才谈了几句,他就感到彼此话不投机,
他甚至后悔回来了。他哪知道在钟馨冷淡的外表下,内心是多么渴望他能主动说一
句软话,甚至渴望他有进一步亲昵的举动。
“所以?”
“哼,你这是因祸得福。”
“怎么?心里不平衡了吧?没想到我钟馨有一天也能当干部吧?”钟馨冷酷地
说,心隐隐作痛。
林之川玩世不恭地笑笑:“你应该感谢我,如果我们不离婚,你怎能去学校当老
师。”
“是啊,我真应该感谢你。”
“你这个工人翻身了嘛。”
钟馨恍然大悟,过去从来没有因为工人身份感到自卑。但这又能怎么样?林之
川嫌弃自己是有理由的,因为他是个干部,自己是个工人,工人和干部这两者之间
隔着一条鸿沟,这条鸿沟无形之中把人与人之间分成了几个等级,整个社会都认同
这种等级的存在。
钟馨涌上奇怪的念头,心想:现在已经调到学校工作,进了人人羡慕的事业单
位,捧上铁饭碗,以后也许还能转干,这样就能和林之川平起平坐了,林之川应该
额手称庆,改变对自己的歧视了吧?
她再仔细窥视林之川一眼,希望能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和缓的痕迹。但她没找到
她所希望的,相反,林之川的脸上却有一种让她心寒的表情。她想,是不是放下架子?
如果恳求他,他会有什么反应?会接受吗?万一不理、嘲笑怎么办?这多伤自尊心
啊?现在剩下的只有自尊心了,万一被他糟蹋了怎么办?钟馨想着,嘴巴不肯服软,
说出来的话带着刺:“是不是看到我这个工人翻身了,你心里不平衡了?”
“真难得,你撞了好运了。”林之川故作淡定地说,“那么你什么时候搬家?学校
应该给你分房吧?”
钟馨气昂昂地说:“那当然,学校肯定给我分房的,你不用操心,我会搬家的,
我绝不在这里多住一天。”
林之川却哧地一笑:“那好!我们把这段时间的水电费清了吧?”
钟馨把锅里的菜翻炒得啪啪作响,“不就几个钱吗,不用担心,我会如数给你的。”
“真的?”
钟馨板着脸说:“你以为这几个臭钱我出不起吗?”
“你真了不起。”
钟馨撇着嘴巴回击:“是,我就是你哥哥说的‘女人是弹簧,你一硬她就软,你
一软她就硬’的人。”
林之川不搭理,在房里转了一圈悄悄走了。儿子过来对钟馨说:“妈妈,爸爸开
着摩托车出去了,车子后边坐着一个女人哩。”
蓦时,钟馨心跳加速,她又一次颤抖了。唉,接受事实吧,林之川早就找到自
己的出路了。钟馨极力想镇静下来,可她仍然感到血液像凝住了一样,手抖得厉害,
不是把味精弄洒了,就是把盘子弄翻了,勉强盛好饭菜,端出来摆好,故作镇定地说:
“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女人吗?你见过的那一个?”
“不是,是另外一个,可时髦了,坐在车后边还用手搂着我爸爸的腰,真不要脸。”
儿子用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口吻说。钟馨叹了口气,转身把碗筷拿出来,又给儿子
盛好饭,“吃饭吧。”
“妈妈你不吃吗?”
“妈妈没胃口,乐乐先吃吧。”
儿子温顺地坐下吃饭,他的眼神很复杂,既心疼母亲,又对眼前这种局面感到
恐惧和无奈。
钟馨把房子里外看了一遍,责备自己为什么还不接受林之川已经离去的事实。
为什么自作多情?这种局面什么时候才结束?她抬头望了望儿子,儿子忧郁的眼神
让她马上清醒过来了。别做没用的梦,想想今后的出路。钟馨走到儿子身边,把儿
子搂在怀里,心想:天不会塌下来,明天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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