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没了想看的人,瞎和不瞎没区别
顾夫人见时间差不多了,给自己丈夫泡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便说:“阿原,你不是还有事情吗?赶紧收拾收拾趁早去吧,别拖到很晚,顺便把小沐送回家。”
他也没有反对,拿起自己的衣服站起来说:“妈,还是让司机送吧,我这眼睛最近不行,经常出些状况。”
淡淡地一句话,却在全家人心中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顾夫人脸一紧绷,担忧地望着他:“什么?不是说没什么大问题吗,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顾靳原不在乎的罢罢手,轻笑道:“的确没什么大问题,您不用担心,就是最近视力下降的厉害,医院那边也没能给个准确的说法,没准……”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却成功的将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可能不担心?
见他说着就要转身出门,却被顾夫人紧紧抓住,克制不住地惊声问道:“没准什么?阿原,你说清楚,可别吓妈啊。”
顾靳阑板着脸,同样急切担忧地问:“你到底怎么了,还不快说?没见爸妈都急坏了?”
顾家三兄弟姐妹,就数这个最小的弟弟最得宠,却也是最让人操心的主。平日里都被家人宠坏了,哪能见得他这样。
在场的唯独只有顾靳城没说话,坐在沙发上轻抿着手边清冽的茶水,静观其变。
依着他对顾靳原的了解,这事情恐怕不是这么单纯。
自从许初见出事以来,他整个人都静的不像话,可他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
越是平静,就越预示着这一场山雨欲来有多强烈。
果然,顾靳原站直了身子,这才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他们一眼,才似笑非笑地说:“没准会和十年前一样,可能会瞎吧。”
顾峰也沉不住气:“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年前发生的那桩事情到现在都让他们心有余悸。
“很长时间了,阿铮一直劝我去国外彻底治疗,以前我还存着这心思。现在,没什么意思了,瞎就瞎了。”
“你说什么混账话!”顾夫人吃了一惊,赶紧走上前去打量着儿子,“什么瞎就瞎了!要你去治就去,说什么胡话!”
大家的脸色都因为他说的这句话变得铁青,只有顾靳原本人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仿佛他们所谈论的焦点,根本不是他自己,而只是在说着今天的天气一般随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自己的家人,又笑着说:“我不会治疗,没了想看的人,瞎和不瞎其实没什么区别。”一字一顿,狠狠地打击到了在场人的神经。
顾峰一气之下,随手就抓了手边的烟灰缸砸像他的方向,他也不闪躲,就任由烟灰缸在额头撞出一道血痕,玻璃清脆的碎声在大厅响起,顾峰狠狠地骂:“你不去也得去!什么时候由得你胡来?”
“爸!您别激动!”顾靳阑赶紧上前安抚着父亲,转脸又看向弟弟,担忧之余更多的则是不赞同。
“阿原,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道你说这话,爸妈会有多担惊受怕吗?”顾靳阑对这个弟弟的脾性也是捉摸不定。
顾靳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过脸来看着自己的母亲,“妈,您看看我这双眼睛,不会觉得有愧疚吗?这双眼睛是她母亲的,要不是您间接逼走了她,又怎么会出事?”
“阿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顾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在一旁静观其变的顾靳城终于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难怪他这段时间安静的不像话,就只是为了这一刻。
“我做什么?我现在还能做什么?”顾靳原冷笑着说,猩红着一双眼,眼梢溢出来不知是汗还是泪。
他浅淡地扫向屋子里面的一干人等,浅淡地说:“就这么办吧,妈,您趁早别给我张罗婚事,不然耽误了别人!”
那双深邃的眼睛落在乔沐身上,定定地看了她一瞬,似是云淡风轻的一眼,乔沐却好半天没从这种怔愣里面出来。
顾峰到底是一家之主,压抑着怒气沉声让人送走了乔沐。
紧接着,又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地摔碎。
这下,谁都知道父亲是真生气了。
顾靳原知道最近父亲身体不好,当下也住了嘴,没再往下说什么,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事已至此,他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图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顾峰沉着脸指着他的背影,怒气冲冲地说:“你给我站住!我还没死呢,你还真就无法无天了!”
顾靳原果然站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只是眼睛里面一血红……
顾靳原最终还是被禁在了家里,自从那天晚上后,他的眼睛就处于时好时坏的情况下。
只是他不愿意,不配合,谁都拿他没办法。
这一次他似是铁了心,不知道在隐隐坚持着什么。
上次他也在家里这样闹过,不过是因为顾靳城做了些事情逼走了许初见,而这一次,出手的是他母亲。
他不能冲母亲发火,更不能像对他哥一样对自己的母亲,于是他只能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手段。
那一个晚上,全家人都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名叫绝望的东西。
夜幕已降临,外头黑压压的一片,有些森冷。
顾靳城推门进来,就看到他看着窗外出神,手里拎了一瓶红酒,没说话直接开了起来。
他为各自倒上一杯,在沙发上坐下,自顾自地轻抿了一口。
半晌,顾靳城才说:“你闹够了没?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总不能让全家人都为你担惊受怕。”
顾靳原大步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茶几上那杯红酒,没有喝,只是轻轻摇晃着,看着那里面的液体晃出摇曳的弧度。
谁都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为了他好。
他的唇畔漾开浅淡的弧度,看着顾靳城说:“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容铮那小子和我说了,你要是再不配合,没准真就瞎了!”顾靳城再沉的性子在这时候也忍不住火爆起来。
虽然对这个弟弟气不过,但说到底是血浓于水,怎么可能不关心。
听到了这句话后,顾靳原像个没事人一般,反而似笑非笑地反问:“你是以姿态去见容铮的?”
顾靳城重重地把高脚杯置于桌上,薄唇抿了有抿,沉默了许久。
这下,顾靳原才又轻笑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提的。”
“你这么犟着,有意思么?从出事情到现在都这么久了,她都已经……你还想要闹出什么名堂?”
那个残忍的字眼顾靳城没有忍心说出口,声音很沉。
“谁说她一定不在了?”顾靳原站起身,走到窗边的位置,好久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谁都说她死了,可他不信。
他当然不会任由自己就这么瞎了,他还要看着她回到自己身边……
“顾先生,那封信是从英国的一个小城的机场寄出来的,事发当天那趟航班因为中途因遇上了些事故中途迫降,可后来重新登机之时,还是有许小姐……”
“已经反复确认了好几次,不会再有差错了。”
向谨言有些于心不忍地说出后面的这些话,他抬眼去看这坐在面前的上司。
“好,就这样……我知道了。”顾靳原淡淡地出声,他动了动手指,示意向谨言离开。
清冷深沉的办公室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每个人都说她不在了,可他偏偏不信。
顾靳原的眼前似乎是在放电影般,看到了去年的夏天,亦是在那个机场。
他看着许初见穿梭在机场大厅内的身影,那么轻快的脚步,以及坚决的背影。
那时候他依然做好了准备她不会再回来,以为她早已有了目标,彻底摆脱他的目标。
可这次,他甚至连她的一个背影都没能看到。
为什么那天不去送她呢?或者直接向以前那样强硬,不让她离开,把她锁在自己身边,哪怕她恨着他也好……
顾靳原拿出那一封戳着国外邮戳的信封,粉色的信笺娟秀的笔体,是她的字。
却说得是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他抬起手,差点就撕了这封令他眼眶发疼的信。
硬生生地忍住,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
这封信是在事发之后的一周,蔚宛拿来给他的,从英国一个机场寄出的一封信。
仅仅的只言片语,却好似让他灰暗的时光里,看到了一丝光亮与救赎。
只因那落款的三个字,许初见。
他坚持着她一定没有出事,只因为那份信。
“你都知道给蔚宛寄封信报平安,为什么不给我寄呢?”他低声喃喃自语。
只要你给我寄这么一封报平安的信,我就会以为你还在,只是躲在了我找不到的地方……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掩耳盗铃这回事。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掩饰不住的摆在眼前,可他偏偏视而不见,自己骗自己。
原来自己也是个懦夫。
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在得到希望之后,又重重地被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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