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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竹外桃花21

良人可安 Hera轻轻 4935 2021-04-02 14:18

  她的身子,又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姐。”

  “等下吧。”徐宫尧对宁正阳使了个眼色。

  宁正阳深吸一口气,顺了意。他陪可安跪着,脸色也是难看的。宁容成生前,和他感情也很要好。

  那是,他人生的启蒙老师,是他最敬重的兄长。

  事发突然,他本在外地出差,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他觉得世界都崩塌了。更何况,是身边的可安。

  这个打击,足以摧毁了她。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有条短信进来。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屏幕上闪动着言泽舟的名字。

  正阳下意识地看了看可安。

  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正阳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到门口,把电话给拨回去。

  言泽舟很快就接了起来。

  “她怎么样?”

  “不哭不闹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正阳如实已报。

  言泽舟那头沉默了许久,正阳等着他说话,目光却远远地落在了可安身上。

  可安忽然站起来了,她俯身,紧紧地抱住了宁容成的骨灰盒。

  她准备好了。

  “我们要去墓园了。”正阳对言泽舟说。

  “照顾好她。”

  “我会的。”

  正阳挂了电话,跑过去扶住可安。

  可安却挣开了他的手,没有让任何人碰她。不,或者,她是不想让任何人碰到她怀里的宁容成。

  徐宫尧撑起了伞,把伞沿倾向可安,自己走在了雨里。

  雨很大。

  宁氏的工作人员看到了,立马跑过来为他打伞,他摇了摇头,拒绝了。

  长龙一样的车队,一辆挨着一辆排列在灵堂前面。一起去墓园的人,都已经妥妥帖帖地坐在车里等着了。

  徐宫尧把可安送进了第一辆黑色轿车里,自己坐上了副驾驶座。

  他的身上全都湿了,司机递给他一块毛巾,他擦了擦脸,回头去看可安。

  “宁总,可以出发了吗?”

  可安低头盯着怀里的骨灰盒,良久,才开口。

  “走吧。”

  为了避免记者跟拍,这一路都封锁了。开出灵堂没多久,徐宫尧就在模糊的雨帘里,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越野车停在路边,大雨捶打着车窗,看不清楚里面坐着什么人。

  但徐宫尧知道,那是言泽舟。

  黑色的轿车和黑色的越野擦肩而过,车里的可安和言泽舟,谁都没有看见谁。

  雨还在下。

  好像,过往的所有痕迹,都会在这场雨里,被冲刷干净。

  整个宁氏的车队浩浩荡荡到达墓园时,雨忽然停了。

  徐宫尧下车,给可安拉开了车门。

  几乎同时,身后的十几辆轿车,齐刷刷地打开了车门。

  前来送葬的,都是宁家亲眷或者宁氏高管。

  可安走在最前头。黑色的裙子将她的身形勾勒的更加纤瘦,她好像是隐匿在这天地间的墨痕,随时会消失。

  墓园的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多时。

  徐宫尧把预约落葬的通知书交给了工作人员。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送葬的队伍整整齐齐地列在墓穴前,低头默哀。

  落葬仪式正式开始,可安手捧着宁容成的骨灰,却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她的黑发随风起又随风落,美得有点荒芜。

  周围一片肃穆,没有人敢催促,也没有人敢挪步。

  徐宫尧看着她,等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过去,她的世界,却像是被定了格。

  送葬的队伍里开始传来哭声,隐隐绰绰的,像是幻觉,却又真实存在。那哭声渐渐由点,连成了片。

  终是有人不忍心的,如此简简单单的把他送走。

  这样年轻蓬勃的一条生命,这样如诗如酒的一个男人。

  可安的眉角动了动。

  徐宫尧的心弦都绷紧了。这个女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注视她,才能藏住胸腔里汹涌的心疼。

  她上前了一步,接着缓缓地抬手,掀开了盖着骨灰盒的那块红色绒布。

  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又停住了。她的目光,安静的沉痛的,落在宁容成的骨灰盒上,就像是看着宁容成本人一样。

  “哥,我们来生见。”她开口,嗓子哑得不像她本人。

  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宁容成的骨灰盒。

  徐宫尧抬手挤了挤眼窝,他的眼角,也有了几分湿润。

  天空的黑云,又涌到了一起。

  大雨,随时会再次落下。

  她终于不再犹豫不再留恋,亲手将宁容成的骨灰盒放入了墓穴。

  封穴盖顶,落葬完成。

  在场的很多女士都开始恸哭,但可安依旧很沉静,她在墓碑前放了一束白菊,俯身跪下。

  “咚,咚,咚。”

  三个响头,磕得又重又狠,似要磕出血来。

  徐宫尧上前扶她,她挥了挥手。

  “徐特助,让大家都走吧,你留下。”

  “是。”

  徐宫尧转身,对着队伍里的宁正阳点了点头,宁正阳会意,开始谢客清场。

  偌大的墓园,很快就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可安跪着,徐宫尧在她身后站着。

  “徐特助。”

  “是。”

  “你说,恢复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抽搐离世?”

  “医生说……”

  “我不要听医生说,我要听你说。”可安仰头看着徐宫尧,她的眼底一片血红:“你说,我哥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

  徐宫尧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是宁总,我们没有证据。”

  “等验尸结果出来,就有了。”她冷静地可怕。

  徐宫尧蹲下来,和她平视:“你想怎么做?”

  可安看着墓碑上宁容成的笑脸,抿紧了唇。

  宁容成刚刚去世,海城上下就对宁氏内部管理调整的问题大肆报道,这样的报道,是不是人为,一看便知。

  她从前可以装傻充愣,不闻不问,但现在,她明白了,一味退让并不能换来余生安稳。

  最爱她的人被害死了,若她继续软弱,她也得死。

  “徐特助,你之前说过,我不争,你也不争。那现在,如果我想争了呢?”

  徐宫尧侧了侧身。

  他看到,她的眼里,有对他的信任。这种信任,超越了任何情感,让他感动,让他沉沦。

  “慷慨赴死,在所不辞。”

  言泽舟从检察院出来,门卫远远冲他行了个礼。

  越野车开出了大门,他刚刚想要转弯,一抬眸却看到马路对面的香樟树下,有一个人等着。

  那人新剪了头发,只短到耳廓的发弧,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她精巧的脸型。她穿了纯白的裙子,站在绿荫底下,裙摆飞扬,洁净美好。

  是宁可安。

  已有整整半个月未见的宁可安。

  言泽舟狠狠地踩下了刹车,他不顾自己的车正堵在路口,关门冲进车流。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绿化带和栏杆,被他利落地跃过。

  他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可安冲他微微一笑。

  言泽舟沉默地看着她。

  她瘦了,瘦的那么明显。她不快乐,因为她笑着,眼里也没有光。

  言泽舟本该有很多话要对她说的,可是想了想,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怎么过来了?”

  “想和你吃个饭。”

  她还是直截了当的样子,他忽然放心了,转念又觉得更担心。

  “等我一下,我去开车。”

  “没事,我和你一起去。”她说着,也跳进了车流,学着他刚才朝她跑过来的样子,翻过栏杆,跳过绿化带。

  言泽舟跟在她身后,看着都捏把汗。

  穿着裙子也敢如此乱来的,大概整个海城也就她一个。

  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护着。

  上了车,她自觉地绑好了安全带。

  “想去哪里吃饭?”言泽舟问。

  “去哪里都没有关系。我只想要一个包厢,能和你安静地说会儿话。”她的眼神和她的裙子一样,纯粹得纤尘不染。

  言泽舟点头。

  他把车开到了检察院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餐厅的装潢风格高雅整洁,情调格调都不错。

  言泽舟要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可安上了楼才发现,这竟是个情侣包厢。她站在门口盯着门牌上的“情侣”二字出了神。

  跟在她身后的言泽舟清清嗓子,解释说:“只剩下这样的包厢了。”

  不知是真是假。

  可安笑了一下,推门进去。

  包间不大,但环境特别好。从窗户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海城著名的佳夜江。这条江的夜景,美得让人心驰神往。

  “这顿得我请。”可安先开口。

  正在给她倒水的言泽舟顿了顿:“分什么你我。”

  “要分的,就当是我对不住你,那天,我不该不声不响地离开放你鸽子的。”

  “我理解。”

  “谢谢。”她很客气。

  这种客气,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疏离。

  “最近,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虽然,他已经从正阳那里,了解了她全部的近况。但是,此刻她在眼前,他还是想亲口问一问,她还好吗?

  “不好。”她坦白地答。

  她的诚实,让言泽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绕过桌沿,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温柔地抱住了她的脑袋。

  可安没动,鼻间熟悉的皂角香,让她安心。

  “节哀顺变。”他的嗓音沉沉的。

  可安轻轻地点了点头,推开了他。

  “别这样,服务员要进来上菜了。”

  “没关系,这是情侣包厢。”他很认真地回答。

  可安笑了。

  她比他想象的,笑得更多。

  但这种笑容,真的不一样了。从前,她无论怎么笑,都是生机勃勃的。但现在,这种笑容里多参杂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服务员果然敲门进来上菜了,上菜的间隙,言泽舟一直看着她,但是,她却一直在走神。

  “新发型很好看。”他难得主动夸她。

  可安眨了眨眼。

  “嗯,我知道。漂亮的人换个发型,不过就是换了一种漂亮法。”

  这下轮到言泽舟笑了。

  气氛忽而轻松起来。

  言泽舟给她切好了牛排,推过去。

  “你今天对我真好。”可安低头看着盘子。

  “我以前对你不好?”

  “嗯。”

  “那我检讨。”

  可安握着刀叉,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不用检讨。本来就是我死缠烂打的追着你。你对我已经足够容忍了。”她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言泽舟总觉得她还有下文。

  果然,她咽下去之后,又开口。

  “前段时间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我很抱歉。我想,你应该在五年前就知道了吧,我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他的眸光深了下去,好像,他已经知道了,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三分钟热度,说风就是雨,厚脸皮……“

  “我知道。”他打断了她,语气已经变重。

  可安苦苦地勾起了嘴角:“那这样的人,应该没什么重要,忽然不见,也不会觉得可惜,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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